进了沈府,天已黑透,阿旺掌了灯等在门前,见沈白汀和郁文礼下车,恭敬地行了礼。
进了府,沈老太君和一众夫人丫头正围一起等消息,听到福来报了平安,才喜笑颜开。
郁之秋又细细问了堂上细节,急得福来手舞足蹈才将事情讲清楚。
“想不到汀汀竟然有这样的本事,不愧是沈府嫡女。”老太君脸颊泛红,神采奕奕,声音都洪亮不少。
“赏。”
福来高兴地接了赏钱,欢天喜地出了门。
沈白汀才进门,就被热情地包围住,一时也分不清谁是谁,只被胭脂熏香压得差点透不过气。
“够了,让汀汀歇口气。”
沈老太君发了话,众人无不敢应,只得默默退到一边。
沈白汀心下一思量,便了然此人身份,只半晌便做好了心里建设:“祖母。”
沈老太君自然喜笑颜开,吩咐了后厨开席。
曲颜一张抹了白脂的脸隐在丫头婆子后,腮帮差点嚼碎,手指欲将手帕绞烂。
沈疏月自然是看见了母亲的不甘和怨怼的眼神,自己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有什么资格和沈白汀这样众星拱月的嫡女比。
只能往后退了半步,将自己单薄的身子隐在丫头皎月背后。
“不争气的东西!”
曲颜在心里默默啐了一口,脸上却带了笑:“汀汀今日真是为我们沈府争光,恰巧筝儿今日纳吉,真是双喜临门。”
沈老太君看了一眼言笑晏晏地曲氏,心中不喜,正要开口斥责,又见沈白汀一脸笑意,不想扰了兴致,只压下心中嫌弃。
“开席吧,汀汀坐祖母身边来。”
沈白汀也诧异自己受宠程度,面上却不显,从容坐了过去。
一时其乐融融,阖家欢乐。
沈白汀暗自观察一番,也没确定谁是郁筝,只待私下再打听一番。
“筝儿这头兰茹你也多上上心,过了纳吉,便是纳征,虽你是小户出身,礼单拟定拿不定就去问管家,万不能让筝儿失了面子。”
暖光下,角落里一穿鹅黄小衫的女子低垂着头,两颊酡红,朱唇皓齿,声音弱得像稚猫:“谢祖母。”
这便是郁筝,那个折在后宅龌龊之地的郁筝。
原作者给了郁筝一个过目不忘的算账本事,却让她含恨而死。
“祖母,筝妹妹议亲的人家都打听好了吗?”
沈老太君一脸笑意:“汀汀怎么关心这些?这些琐事自然有你母亲打理,你只用好好读书就行。”
沈白汀差点忘了,原身是一个恋爱脑,每日只沉浸在如何吸引岑广奚的注意里,根本不会关注其余人,就连入学也是为了更接近岑广奚。
“只是问一问,筝妹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后半生都要系在夫君身上,人品什么的还是要多打听打听。”
“汀汀就放心,这个我最了解,还是我娘家表舅那边牵的线,这姚家二郎,年少英俊,人物风流,配筝儿绰绰有余。”
曲氏摸了摸鬓边的珠钗,语气里满是对姚二郎的赞美。
“哦,是吗?”
沈白汀并未多言,只看向郁筝方向:“筝妹妹你认为呢?”
郁筝没想到平时孤傲地沈白汀会问到自己,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事也不该是一个小辈做得了主的。
郁筝声音几不可闻:“自是听从母亲安排。”
“汀汀别管那些庞杂事,来给祖母说说你在学堂的趣事。”
话题被岔开,丫头婆子也开始上菜,一时间气氛又活跃起来。
晚宴后,沈白汀被劝着多吃了一盏醪醩玉团羹,此时微醺酒意上头,拒了小翠的相陪,欲在院中散散步。
“故园眇何处,归思方悠哉。”
诗句还没说完,远处假山处传来一阵啜泣声。
“谁在此处。”
沈白汀作为一个现代接受了唯物主义的新思想人,自然不信鬼神之说。
“是我,汀姐姐。”
沈疏月上身一件雀鸟衔枝薄衫,下束月白祥云下裙,在秋日的夜晚,显得格外单薄。
月色下沈疏月款款而来,容光秀美,宛若仙子,但凡沈白汀是个男子,怕也是要遐思一番,想要与她做一对神仙眷侣。
虽自己这身皮囊也不耐,但人比人还是要气死人的,至少沈白汀就做不来这盈盈姿态。
也不怪人家是主角,赢得男主男二男三以及男n号的垂青怜爱。
“你?”
“无事,只是偶感伤怀罢了。”
今日席散,曲颜出了门就指着沈疏月的鼻头骂了一盏茶的功夫,自是老生常谈的内容。
无依靠的娘,扶不起的弟弟,不疼爱的爹,还有一堆吸血的亲戚。
沈疏月可是集齐了小说女主可怜的设定,连沈白汀都恨不得帮她喊冤。
关键人家一路隐忍,没有什么作奸犯科行为,一朝飞升,跟着一群人鸡犬升天,除了惨死的自己。
不愧是拿了金手指万人迷的剧本的大女主。
“疏月妹妹,夜里凉,还是早点回去吧。”
沈白汀不想与她有过多纠缠,只提了灯绕开了往前走。
“汀姐姐,救救我。”
还没走两步,背后扑通一声,沈疏月跪在了青石板上。
“你这是做什么?”
沈白汀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往周遭看了一眼,一般按照小说狗血剧情来说,自己这种炮灰,女主给自己跪下,自己往后不得把腿打断来赔。
四周安静得不像话,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你先起来,有什么话你起来再说。”
刚刚那点微醺的酒意彻底醒了,被秋风一吹,太阳穴突突地跳,明日说不定要重感冒。
“我娘想将我说给开国伯的庶子齐连墨,我……”
沈白汀强行将沈疏月从地上扶了起来,要不然待会有人看见,还指不定给自己扣一顶欺负作贱庶妹的黑锅。
“开国伯,也算是正四品,我听说齐连墨大哥早早断了红尘去普陀寺出家做了和尚,按道理来说,家里的爵位最后定是齐连墨的,你嫁过去就是侯爵夫人。”
言下之意沈疏月还有何不满的地方,沈白汀顿了一下,才想起沈疏月未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皇后,现在当然是不满这小小的侯爵夫人。
沈白汀不说话,只等沈疏月如何开口。
沈疏月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看了一眼沈白汀。
“可我听说年初齐连墨当街纵马踩死五岁稚童,家里私下赔了银子才了事。”
见沈白汀脸色不变,沈疏月又要垂泪:“我还听说他眠花宿柳,不是个良人。”
二人离得近了,沈疏月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哭诉里,没听见亭台后细微的响动。
“你若不愿,直接给你母亲说便是。即便你母亲不答应,也有祖母做主,你求我有何用。”
“我…母亲哪里听得进,祖母一直不喜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等筝妹妹的婚事议定,就轮到我了。”
说完竟又是要给自己跪下。
看着动不动就朝自己下跪的女主,沈白汀心理没有一丝快感,这世道,女子如浮萍,在家从父母,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你起来,容我想想。”
沈疏月这才起身,仔细端详沈白汀的神色,她知道阖府上下,最能说得上话的就是沈白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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