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山坳,便是坦荡大路。
“少谷主,您不舒服吗?”
龙葵最得方撷真信任,也最先注意到方撷真的异常。她所效忠的人不是慢吞吞的性子,既是在赶路,便不会将马骑得这样慢。
仿佛是为了等什么人追上来,故意为之。
“什么?”
方撷真一顿,原来她陷入了思绪的虚无,脑海里空空一片,什么都没有想,一切全凭身体的本能。她本能地不挥长鞭,本能地拽着缰绳。
当她后知后觉自己的怪异,不禁心头一颤,轻轻向山坳中回望。
唯有蝉鸣与溪水声。
没有马蹄哒哒的动静。
谁都没有来追她。
“天气炎热,头痛。”方撷真回应龙葵。
“夏天暑热重,少谷主,我们要歇一歇吗?”龙葵等待少谷主的指令,其实她不认为方撷真会再作停歇,但总要表一表体贴。
方撷真道:“不歇了,赶路吧。若不出意外,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到下一个镇子投宿。”
依照原本的计划,三人会在方才那处地势稍陡又有水源的山坳间过夜,可惜那地方留着程芙的血,那么便不会再留下方撷真的人。
关心完少谷主的身体,龙葵不忘再奉承几句:“少谷主的武功又进步了,连击败程芙都不在话下,来日更不知要如何英勇。”
仔细想一想,方撷真对程芙受伤一事,也很诧异。
世上最了解她的剑法的人,绝不是武红英,而是手把手教了她好几个月程芙。她的剑法由方虹做启蒙,因程芙而娴熟,因武红英而进阶,到了后来,再度因为程芙精进。
再者,那可是程芙啊,是赫赫有名的“谋剑”啊。
难道她的一举一动,都不应该被察觉洞悉吗?难道她的每一次进攻,都不应该被巧妙地预判、化解吗?
可转念一想,正因为两人长久地对练过,程芙不仅了解她,她也了解程芙,她又有远胜于对方的天赋,更为要紧的一点——她比程芙狠心。
正因如此,她才能……眸一转,方撷真望见落日熔金的美景,太阳红得像才从炉子里捞起。
于是,顺着程芙手臂流下的血,似乎也流进方撷真眼底,她通红的眼慢慢涩到不能睁开,只得扬手揉弄。
马儿嘶鸣长啸,带着方撷真奔出幽静的山谷。
*
程芙简单地处理过伤口,却不急着动身。
她不想立刻回云州,也不想回去找陨铁,她只想坐在大榕树的阴影里,伴着潺潺流水声静心思索。
但是她静不下来心。
那一剑,应当能称为断情绝义的一剑吧。
用她亲自教的路数,用她悉心铸的剑,出招时果决迅猛,快到难以反应,角度亦是难以躲避——不愧是她认可的天才,方撷真果然练了出来,不负她所望。
程芙莫名笑了笑,像在自嘲,或许还带有几分连她本人都未察觉的赞许。
她朝方撷真离去的方向瞥了眼,尘埃已然落下,长路尽头空无一人,仅有天际将死的一轮太阳在等她。
程芙在这片晚霞里失了方向,迷茫地把眼睛眨了一次又一次。她从来没有过远大的志向和荡平邪祟的鸿愿,从未觉得自己能做个匡正除恶的侠义之士。
她知道,自己若尽全力,方撷真必输无疑。
这点儿自信,她还是有的。
偏偏她放走了方撷真,因而她的良心尖锐持久地痛着,对旧友的感情和对正邪的分辨一同叫嚣。
可是她从头到尾做错了什么呢?
二十多日后,程芙回到澄意山庄后,仍未想明白。
她瘦了许多,以至于白霓裳在见到她时吓了一跳,竟在她的脸颊上摸了又摸,错愕道:“怎么了?气色这么难看。”
夕阳晚照的小屋里,程芙放下行囊,麻木地寻了个能坐的地方。
她肺腑间真的快被纷乱的情绪堵满了,只留了一寸空间供她呼吸。她便拖着狭窄的胸腔熬过二十来日,却始终得到想要的答案。
“师娘,”程芙垂眸,低声询问道,“若有一日,我无恶不作、草菅人命……你会如何待我?”
白霓裳眉宇轻蹙,紧张地抓住椅子扶手:“你希望我如何待你?”
凭二十来年都未更改过的观念,程芙云淡风轻道:“杀掉我。”
作恶就应受到惩罚,大多数世人都听过并且认可这一道理,程芙亦不能免俗。
但她放弃了将其付诸实践,甚至无意识地放走了方撷真,给予方撷真继续杀害无辜的可能。
程芙由此跌进缝隙中,两侧都是布满铁钉的墙壁,一面以她放任歹人作恶为由惩罚她,一面因旧友刀剑相向之故折磨她。
作为澄意山庄的徒子,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怕是很难释怀了。
“我会杀掉你。”
白霓裳清冷的声线响起,语气坚定,答得没有犹疑:“理由无需多言。”
这是程芙意料之中的答案,却加深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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