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散尽炎光。水畔翠柳静静地垂着枝条,朦胧月色若隐若现,阴影笼罩着野草间蜿蜒小路。
成之染凝望他许久,才缓缓挪动脚步。
徐崇朝问道:“你是骑马出来的?”
成之染点头,四下张望,茫茫苇荡遮蔽了视线,她的枣红马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她打了个呼哨,那声音在夜幕中飘散,如同卷入了滔滔洪流,一眨眼便杳无声息了。
“跟我来,”徐崇朝向她伸出手,叮嘱道,“路上黑,小心些。”
成之染嗯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往心里去,前脚刚迈过盘虬的树根,后脚便一个踉跄,身子猛地歪下去。徐崇朝连忙去抓她,脚下也一滑,齐齐滚到在苇丛中。
初秋的苇草茂盛而柔韧,顷刻间压倒了一片,成之染仰跌在地,并未感到痛,待她反应过来时,身下尽是绵密光洁的苇草,脑后传来温暖的触感,竟是徐崇朝用手护着她。
徐崇朝倒在她身上,两人的面孔离得近极了,姿势也有些暧昧。他被她专注的目光盯得脸颊发烫,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起来。
脑海中早已一片空白,唯独在对方眸子里望见模糊的身影和晦暗的天光。
两人在幽暗中长久注视,他的炙热呼吸拂在她唇间,成之染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却感觉对方身形一僵,眸色也愈加幽深。
然而徐崇朝神色变了变,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试图脱离如此难熬的境地。成之染伸手搂住他脖颈,静静地凝视了他好一会儿,仰头缓缓地凑近。
簌簌苇荡被夜风吹起,天地间增添了几分沉甸甸的潮湿。成之染闭上眼睛,对方的唇已压了下来。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陡然收紧,温热的嘴唇轻触她脸颊,气息混乱地交织在一起,激起一阵阵战栗。周身血液仿佛被烈火点燃,将一切熊熊燃烧殆尽,风声,水声,虫鸣声,在翻滚的热浪中一瞬间归于沉寂,唯余铁甲摩挲的轻响沉浮其中。
成之染双手胡乱抓着,指尖所触及之处,渗透着金铁的冰凉坚硬。她不满地拉扯那碍事的革带,徐崇朝从浓烈氤氲的滔天大火中陡然清醒了三分。
他喘息着按住她的手,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清明:“狸奴……”
他隐隐知道,再放任自流,多半是要惹事的。于是他极大地克制着,抽身倒在一旁,抓紧了身下的苇草,平息着冲动的呼吸和心跳。
成之染欺身而上,径自跨坐在他腰上,伸手按住革带上银制的兽首,颤抖着稍显笨拙地试图将它解开。
“狸奴——”徐崇朝赫然睁大了眼睛,震惊地抓住她手腕,“别闹了,松手!”
成之染并不看他,纷乱气息压抑在胸口。这革带形制她熟悉得很,解开扣带费不了多大功夫。
啪嗒一声,革带散开。徐崇朝有些慌乱了:“你……你要做什么?”
成之染不答,仍旧一门心思地试图解开他甲胄。夜色越加浓密了,徐崇朝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见她额前几缕碎发轻颤,如同沙沙秋叶般在风中鼓动。
徐崇朝喉结上下滚动着,屈腿直起了身子,将对方紧紧搂到怀里,低喟道:“别这样,狸奴。”
厚重云层不知何时遮蔽了夜空,风中渐渐裹挟了湿意。一滴雨珠落在他额头,怀中人突然猛烈地挣扎起来,徐崇朝不敢松手,胡乱将革带系上,愈加用力地将人抱住:“下雨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不回去,不回去!”成之染拒绝。
徐崇朝不由分说,将人打横抱起,拎起她的刀到道旁牵马。那坐骑颇通人性,乖巧地在人前站定,总算让他连抱带哄地拖上马。
成之染坐在他身前,犹自扭头道:“我不想回去,你不要带我回去。”
她脸颊恰好在他唇边蹭过,徐崇朝一怔,伸手一摸,她的脸正烫得不成样子,若不是月色冥茫,不难看到显然已经红透了。
徐崇朝知她害臊,便也不吭声,将人抱紧了,渐渐觉察她愤怒的战栗复归于平静。他这才低低开口:“没人知道的。”
战马飞快地在岸边穿行,马蹄声声如鼓点,与胸膛中的心跳此起彼伏。金光乍起,低沉的雷声滚过天际,耳畔凉风阵阵,夹杂着零星雨点,肆无忌惮地扑在面颊上。
成之染闭着眼睛,心下如同面前绵延不尽的黑暗,然而一片乱麻中,倚靠着身后坚定温暖的胸膛,隐约生发出一丝安定从容。
徐崇朝纵马向锦官城方向疾驰,试图赶在大雨来临前返回城中,然而天公不作美,他心里越急,雨点偏偏止不住地洒落,越来越密集,让人睁不开眼睛。
风雨交加的深夜,原本空旷无际的郊野更透出无尽森然。雨水冲刷着铠甲,内里衣衫也渐渐湿透,被凉风一吹,便让人一个冷战。
成之染不由自主地发抖,徐崇朝察觉,于是搂得更紧些。也不知走了多久,久到他疑心走错了方向,冷不丁望见一处村落隐隐灯火,在寂寂长夜中若隐若现。
“好冷啊,不要再走了!”成之染喊道。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早已辨不清道路。徐崇朝不敢擅动,只好循着那微弱的光亮,冒雨来到村落旁。漆黑夜幕中空无一人,天地间一片苍茫,远处高低错落的黑影,走到近前才发觉是谷仓。林立的谷仓之间,赫然有一座茅檐低小的屋舍,似乎没有人居住。
徐崇朝将马栓到一侧草棚中,拉着成之染来到屋子里。他将简陋的木门掩上,疾风骤雨霎时间隔绝门外。
屋子里漆黑一片,阒寂无人,唯有草木气息弥漫其间。徐崇朝点亮火折子,四下打量了一番,此处大概是农时所用,如今还不到秋收时节,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是杂乱地堆了些干草和柴火。
两人在屋中搭起了柴堆生火,融融热意顿时席卷全身。徐崇朝浑身湿透了,尤其是铁甲寒凉,周身散发着冷气。
成之染不语,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徐崇朝迟疑了一瞬,起身到一旁卸甲。战甲笨重,穿脱并不方便,他心思沉沉,水边胡乱系起的革带,怎么也解不开。正为难之间,还是成之染上前,细心为他解下来。
他顿时红透了脸,暗自庆幸对方看不分明。待回过神来,一身铠甲俱已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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