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夜旖旎,风雨绵密,篝火已几近燃尽,屋子里依旧温暖得近乎燥热。徐崇朝盯着那微弱的火苗,一时间怔然。
两人的发丝被汗水濡湿,如缱绻情思,纷杂凌乱。成之染伏在他怀中一动不动,丰盈肌肤上那些新旧伤痕,在灯下清晰可见。
他业已深深浅浅吻遍,可如今看到,心头仍止不住酸涩。
沙场征战苦。自宣武西征,这十年戎马倥偬,回想起来如同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唯一勉强能令他宽慰的,便是这些血雨腥风的日子,并非她一人独自走过。
成之染已然睡熟了,唇角勾出一抹清浅又恬适的笑意。徐崇朝盯了许久,身上微微有些凉意。他勾过火堆旁半干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又起身添了些柴火。
火苗又猛窜起来,烧得热烘烘暖融融。
他这一动作,成之染动了动脑袋,发出含混不明的呓语。徐崇朝以为她要醒,没想到对方往他怀里钻了钻,又一动不动了。
徐崇朝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道:“狸奴,等回到金陵,嫁给我可好?”
成之染并无所觉,只是靠在他胸前,贴得更紧了些。
他心中仿佛春风摇曳,低头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
成之染是被四野鸡鸣唤醒的。
雄鸡高啼,一声声悠长嘹亮,回荡在广袤的郊野。下半夜时风雨停歇,草木的清新气息仍旧氤氲在天地间,混杂着沉甸甸的湿意。
她睁开眼睛,四周仍一片昏暗,依稀碎梦中,她回到炊烟袅袅的京门小城,见到了许多故人。眼下温柔缱绻的和暖,令她一时间错乱,稳了稳心神,才恍然记起正身处千里之外。
可是……
她身边有人?
这念头让她猛然一惊,神志也逐渐回笼。借着暗淡不明的天光,看清对方面容的一刹那,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徐崇朝正清醒着,察觉异动,将人往怀里搂了搂,亲了亲她的脸颊,道:“天要亮了,该回去了。”
“你……我……”她声音沙哑,酸涩难耐。昨夜意乱情迷的碎片闪过,成之染双颊发烫,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用力咬了咬唇。
好在屋子里昏暗,对方似乎并未察觉,见她久久不动作,犹自笑了笑,道:“衣服都已经干了,穿上罢,免得着了凉。”
成之染这才发现二人衣不蔽体,脑袋里嗡嗡直响,面上却强自镇定。她一声不吭地穿衣,动作牵动身下酸胀,更羞愤不已,衣带怎么也系不好。
徐崇朝穿戴整齐,伸手要帮她,被她冷不丁避开,她目光晦暗不明,让他竟不知所措,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她。
成之染低头不语,缓慢地收拾利落,正准备起身,只觉得双腿酸痛,人还没站起来就一个踉跄。徐崇朝一把将人抱住,柔声道:“狸奴——”
“放开我。”成之染站稳了便将他挣脱,咬牙忍痛往门口走去。她打开房门,破晓时分的凉风扑面而来,让她不由得一颤。
天光,树影,鸟鸣,仿佛仍在梦里一般。
然而昨夜的记忆,连同身体的不适,都如此清晰。她不愿多想,往草棚一看,徐崇朝的坐骑不知何时有了伙伴,她那枣红马意定神闲,正悠哉游哉地吃草。见主人出门,它立马撒欢过来,亲昵地拱了拱脑袋。
成之染捋了捋马鬃,又摸了摸马鞍,想来它昨夜淋了雨,马鞍还湿漉漉的。不过她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卯足了力气要翻身上马,冷不丁被徐崇朝拉住了。
“我带你回城,”徐崇朝犹疑了一下,道,“你如今身子不好,莫要勉强。”
成之染并不看他,又要使蛮力。徐崇朝抱住她的腰,温声道:“莫要跟自己过不去。我只送你到城外,你从北门回。”
成之染始终冷着脸,他好言好语劝着,好歹才让她默许。
二人同骑枣红马,成之染侧坐他身后,不情不愿地抓着他,任凭徐崇朝在前面说什么,都一言不发。
雨夜迷途,不知所在,如今晨光熹微,才发觉此处是城郊村落,远远地便能望见锦官城。入城时时辰还早,路上没有多少人,徐崇朝目送成之染骑马入城,过了一阵子,才招呼坐骑过来,转头绕到西门进城。
他回到刺史府时,府中好一片祥和宁静。昨日庆功宴,诸将士醉倒了大半,都在屋子里睡得正香。路过成之染住处时,屋门关得死死的,里边也没什么动静,他伫立良久,正准备回屋,冷不丁被人叫住了。
“我的徐大郎君啊,你去哪儿了!”柳元宝压低了声音,蹑手蹑脚地赶过来,见四下无人,便指了指成之染屋门,问道,“这都是怎么回事?”
“你见到她了?”徐崇朝问道。
“可不是!”柳元宝心有余悸,道,“冷着那个脸,还以为我欠了她八百两银子。”
徐崇朝略一沉吟,问道:“可惊动了旁人?”
柳元宝摇头:“我都替她敷衍过去了。”
徐崇朝默然不语。
柳元宝上下打量他,狐疑道:“你惹到她了?还有,她昨夜去哪儿了?”
“没什么,许是淋了雨,心情不好罢。”
柳元宝还想再问,徐崇朝摆手道:“我有些乏了,柳郎若关心狸奴,不如给她备下些热水,以免感染了风寒。”
他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柳元宝左看右看,思量了一番,只得先让军士准备着。
天光大亮,碧空如洗,不带一丝云翳。府中逐渐苏醒,人来人往热闹起来。
宗寄罗敲响成之染屋门,开门便见到对方新浴之后出水芙蓉般的鲜亮面容,与往日似有几分不同。只是神情恹恹的,眼角眉梢萦绕着郁郁之气。
宗寄罗稍感意外,关切道:“昨夜没休息好?”
成之染眸光闪了闪,含糊道:“也无妨,许是病酒罢。”
她放轻声音,仍显得沙哑,话一出口,便不再多言。
宗寄罗若有所思,她越是沉默,成之染越是紧张,赶忙问起她来由。
宗寄罗闻言一叹,道:“还不是为了我阿兄,他……他有个不情之请,想见你一面。”
“宗郎?”成之染难掩意外之色,清浅一笑道,“这有何难?”
“他不欲声张,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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