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飞奔在街道上,她撞倒了手拿桃符的伙计,冲散了聚在一起闲聊游人,身后的抱怨怒骂还未听清就被耳畔的风吹散了。
她从未跑得如此快过,像从低空掠过的鸟,灵活穿越层层障碍飞向那座在暮色里逐渐清晰的豪华宅院。挽着黑发的素钗松垮地斜插在发间,散下来的碎发随风轻勾脸颊,发痒却无暇顾及。
门都是开的,一路畅通无阻。她穿过庭院,跑上楼梯,颤抖着推开那扇阻隔了她正常生活两年的门。
血腥味,最先闻到的是血腥味,猛烈浓郁。
父亲靠在柱子上歇息,汗水浸湿了他那白黑掺杂的头发,他抬起头来朝她微笑,伸出手来抱住她,对她说……
父亲……会说什么呢?
短短两年的折磨生活已经冲淡了过去回忆,现实太痛苦了,如果还抱着过去的美好不放,她会疯的。
就像现在,她突然记不清与父母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个躺在少女怀里的人真的是她的父亲吗?莫不是巧箐认错了?
她跪在地上,看着安终晏将男人放在自己怀里,全身突然开始发麻,眼前模糊一片。
唯一拥有温度的是尚未凝固的血流,他的脸好冷啊,就像……母亲……
回忆突然打破枷锁一涌而出。母亲拉着她的手在田野间漫步,看父亲在田地间耕作;父亲将她抱上肩头,带她欣赏热闹的社火;父亲和母亲总是笑着,他们最喜欢在晚上坐在屋檐下悄悄说话,看那星撒漫天,月笼大地。
直到一天,一位蒙面女子进了家。从那天开始,一切都变了,父亲消失又出现,带着母亲和她去了一个又一个地方,终于他们在一座小城内再次安了家,生活继续,平淡温馨。然后那个女人又出现了,混乱尖叫,血迹疼痛,她努力伸手却只能感受到母亲一点一点冷下来。
好疼啊,为什么这么疼,比嗓子被活生生弄坏还要疼上百倍。
哑巴少女张开嘴只能发出难以连续的,难听的呜咽声,破碎的气流在唇齿间打着转,最终化作滚烫的泪,砸在父亲冰冷的脸颊上。
安终晏躲在另一边的角落,心里像是被刀剜般,内疚将她堵得喘不上气。与以往不同,这次她能救下周松清,完全可以避免这样的结局,但是……
她扔掉师父送给她的弯刀,头靠墙闭眼,冰凉的青砖难以平复内心的躁动。
巧箐带着其他人跑了进来。只消一眼便能看出剧情的最终结局,她将手捂在心口,悲伤地凝视着芸娘,随后缓步靠近抱住了她,“还有我,你还有我。”
巧晓站在女儿身边闭眼哀悼,为这不公的命运愤慨。
纪初云和千岁是被巧晓告知情况后赶来的,他们一个当时就在客栈房间,一个刚进客栈。千岁熟知芸娘此刻的痛苦,也清楚这份痛唯有她自己消化完全才能彻底走出,刚移开眼,便感受到纪初云的手覆上他的肩膀。
纪初云没有看向他,而是注视着墙角的安终晏,“去安慰一下她吧。”
千岁毫不迟疑,迈步走向安终晏。
纪初风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心绪纷繁。他认真思考过对安终晏产生的悸动,他们或许很早见过面,但终究不是同路人,她的路要远的多,光明的多,他这样的人不该与之过多纠缠,所以让千岁与她多多接触吧,把那点微小的情绪乘早抹杀,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小晏,你没事吧?”千岁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小声问道。
安终晏抬起头,摆了摆手,道:“没事,就是有一点……唉,我需要出门透气。”
她捡起地上弯刀走了出去。
兰渚月也许料到了今日会发生的情况,诺大的府邸此刻空无一人,收拾庭院的侍女,总是低头匆匆路过的舞女,守在门口的守卫……全都不见了。
外面倒还是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色,卖糖画的小贩正挥舞着铜勺在板上勾勒猫狗,挑着担子的货郎大声吆喝在人群中推销商品,孩童们举着风车追逐打闹。
千岁追了上来,两人无声地随着人流乱逛。
“我似乎什么要事都未做好。”安终晏头一次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我之所以来此,是因为两件事,一件至今毫无头绪,一件不过是闲暇的消遣,不值得放在心上。最后发现这一路走来,毫无收获。”
千岁头一次面露怒意:“怎么能说毫无收获呢?你认识了我,还有巧箐、芸娘她们,朋友也是收获的一种,何必刨掉不谈?”
安终晏嗤笑一声,道:“我们离开此地后巧箐她们真的还会记得我吗?顶多饭后回忆往事,随口带过罢了。你也是,我们迟早会分开,时间长了也与陌生人无异。”
千岁:“你真这么想?”
安终晏:“自然。”
千岁驻足原地,郑重地宣布道:“我会改变你的想法。”
“……你可以试试。”
安终晏扭头离开,千岁锲而不舍跟了上去。与两人第一次逛街不同,现在的千岁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凡是有什么东西她多看两眼,千岁就要上前去细细观摩记在心里。
安终晏不胜其烦,找了个地方坐下发呆。千岁站在桌边,咧嘴一笑,道:“我给你送个小礼物,你坐着别动。”
说完,他迈开腿冲出去不见了。
安终晏抱住头,原本低落的情绪被千岁这么一弄反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千岁并没有让她等多久,他似乎害怕她会独自离开,满头大汗又推又挤地跑了回来,头发乱了,衣服皱了,唯独怀里抱着的东西保存的完整如新。
“给,粟糕。”
热腾腾的粟糕发出诱人的香味,勾引着安终晏几乎一天没吃饭的胃。
安终晏接过粟糕,道:“我可不觉得一块粟糕能改变什么。”
千岁坐在她身边,道:“何必想太多,只是一块犒劳朋友的糕点罢了。”
安终晏耸耸肩,边吃边往回走。
刚推开客栈门,千岁便抬手向前晃着,“纪大哥,我们回来了。”
纪初云就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桌子上,见两人回来,又见安终晏情绪稳定,与往常无异,才放下心,道:“方才巧箐带着芸娘上楼歇息,我托巧晓去寻段延玉的人,让他们来处理那边的乱摊子。再过几日临淮镇新的县令便会上任,一切尘埃落地。”
安终晏这才想起还有王冲这个前县令,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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