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鲤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目光也回到那一方无字的青石碑上。
青石碑其实立起也有十多年了,只是有人不断维护、定期修整才显得簇新。
她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白菊花放到小土包上。
童年时期的记忆渐行渐远,她印象中的霍风禾,不像她那张遗像中所表现得那么冷酷,还保留着那个身穿黑色大衣或者西装、会在工作之余变出模型给她玩的形象。她对霍风禾也不像辛家人那么忌讳莫深,只是多少受了点孩童时期的影响,观感还是比较复杂。
霍风禾或许爱她,但像是对辛父附赠品的那种爱,而不像是母亲对孩子的那种情感。
然而辛鲤确实又像极了她,从外貌到性格,一样的光风霁月,一样的野心勃勃。
贺时遂耐心地等她放完了,才把自己的那束紧挨着辛鲤的放下来。
两个人一时无话,默默地在旁边站了一会儿。
阳光透过古木之间的缝隙洒下来,暖洋洋地在地上铺展开来。栖息在树上的蝉一声连着一声,把日头都叫长了。两束白菊花紧挨着,安然放置在无字的青石碑前,洁白而细长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着。
下山之后,辛鲤整个的心情都变得轻快起来,像了却了一桩在心头积压已久的大事。
在晚上之前,辛鲤没有特别的安排,就回到之前那家酒店稍作休息。
等到夜色一点一点染上天际线,辛父派来接他们回辛家祖宅的车子也到了。
辛鲤和贺时遂抵达的时间正好是饭点,远远的就闻到屋里的饭菜香。
辛家祖宅毕竟在南方地区,仿了古时候的私家园林制式,一步一景、移步换景。宫灯模样的长明灯点起来,和着清冷的月光,与白天是截然不同的景致。
惦记着去东厢房找辛家长辈汇合,辛鲤便没有停下脚步给第一次来辛家祖宅的贺时遂做介绍。两个人脚步不停,辛鲤带着贺时遂走了一条最近的小路,直奔东厢房而去。
才拐进一道连廊,辛鲤二人迎面就和辛父遇上。刚打了一个照面,比人声更快的,是辛父手上传来的一声清脆鸟鸣,“欢迎!欢迎!”
“小鲤,小贺。”辛父紧跟着,向着两人微微颔首,“先进来吧,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
辛鲤决定带贺时遂来之后,就提前和辛父通过气,家里准备了五个人的餐食,也都知道贺时遂会过来。此时看到在辛鲤身边的贺时遂,倒也算不上惊讶。
“好。”话不多说,辛鲤拉住贺时遂,加快了脚步。
一行三人走进东厢房时,餐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了。
辛祖父架着一副老花镜,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看报纸。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从额前脸侧的纹路磕磕绊绊地流淌下来,在他抬起的手肘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然后急转直下倾斜落地。
听到三人错落的脚步声,他一手摘下眼镜,朝着他们的方向望过来,“来了?”
“是,爷爷。”辛鲤嘴上答应着,走向辛祖父。
她抵达辛祖父身前时,刚好他站起身来,两个人一个对视,辛祖父和蔼地拍了拍辛鲤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目光从辛鲤身上移开,他向后看去。掠过提着虎皮鹦鹉笼子的辛父,看到辛鲤身后的贺时遂时,辛祖父神色淡淡,也只是点了一下头。
对于辛鲤带来的人,他简单调查了一下,没有什么不良记录或者嗜好,就不再关注。辛鲤带的人是谁、又和她什么关系,都不在辛祖父的考察范围之内。虽然他还是一个比较古板的年长者,但他看重的只是自家小辈的业务能力,能否带领辛氏集团迈上一个新的台阶才是他关注的重点,至于辛鲤身边人,他倒是不怎么在乎。
不管她是当作朋友还是怎么玩玩,对辛氏集团的股价没有影响,辛祖父就不会分去什么目光。
“小鲤回来啦。”几个人交锋间,只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位年长的女性出现在他们面前。
辛祖母是那种典型的温婉贤惠的大家闺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对她而言是最高的赞誉。辛家的财力用不着她每天在灶台之间操劳,但她闲不住,哪怕不用自己亲自下厨,也要去厨房里呆上好几个钟头。
这次家宴,用不着辛祖母亲自下手,自会有私家厨师去做。但她还是保留着旧时的习惯,下厨填了好几道辛鲤爱吃的菜品。
眼下,辛祖母围着一条碎花围裙,端着一个大碗从厨房里出来,将其端放在餐桌正中间。见到好久不见的孙女,她苍老的脸上绽开一朵菊花,暖融融的灯光踩着她的银发跳舞。
比起和辛祖父之间的沉默,辛鲤和辛祖母显然更为亲近,“奶奶!”
她说着,飞扑到辛祖母的怀里,不过在贴近时巧妙地收起了力道。
辛祖母笑吟吟地搂住辛鲤,摸了摸她的脊背。一直上手缝纫活的老人对于尺寸总是格外敏感,在感觉到手下的变化时,笑意很快敛去,换上了心疼,“最近是不是很忙,又瘦了。”
“还好还好,对付得过来。”面对长辈的关心,辛鲤的场面话张口就来。
辛祖母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对于辛鲤的状况也只好心里有数,嘴上也不太好开口。她等辛鲤松手后,看向站在辛父旁边的贺时遂,“这小伙子,就是你说的小贺吧。”
她上下打量了贺时遂一下,面上看不出什么想法,热情招呼着,“先来吃饭吧,你们那么大老远的过来也辛苦了。”
“好。”
几个人随意地上了餐桌,照顾到贺时遂是客人,他一边挨着辛父,一边挨着辛鲤。而辛祖母就着辛鲤身侧的座位,却不坐下,张罗着几个人吃饭。等其他人都坐下了,她拉过餐桌中央的那个大碗推到辛鲤手边,“小鲤先吃这碗面条,一年到头顺顺溜溜。”
辛祖母的厨艺在多年的锻炼下早已炉火纯青,丝毫不亚于中式大厨的水准,直接像古代的御厨手艺看齐。
一碗简单的长寿面,在她手上也翻出了新花样。
溏心蛋、嫩菜叶、手擀面……在寻常不过的食材一经她手,鲜亮的色泽不减,看得辛鲤食指大动。
辛家饭桌上,进食不言。几个人安静地吃着,辛祖母时不时给餐桌上几个人布菜,把每个人都照顾得周周道道。一家人难得一聚,虽然不讲话,也有种难得的温馨。
吃完晚饭,辛祖母率先和家中用人一起整理桌面,辛祖父叫住辛鲤,喊她去书房商讨事务。东厢房内,转眼只剩下辛父和贺时遂,还有一个虎皮鹦鹉的笼子摆在脚边,几乎能听到它扑棱着翅膀在鸟笼里上蹿下跳的声音。
辛鲤被叫走得急,还没和贺时遂说后面的安排。他留在东厢房的辛父身边,不论辛父的表现出来的气场有多么随和,贺时遂都多少有点不自在。
他和辛父的关系虽然没到结拜的地步,却也差不多是称兄道弟的状态;然而,和辛鲤这个名义上的小辈,他们的关系也完全不算清白。
面对辛父,他本来就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再加上他目前明面上糟糕的境况,让他更加不知所措。只是他面上还是绷得紧,看不出来情绪的波动。
辛父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弯腰抱起鸟笼,似乎是准备走了。
贺时遂一口气还没有松完,就听到辛父叫了他的名字,“小贺,我有点事同你谈谈。”
一口气不上不下,贺时遂一边升起窘迫感,一边却有种石头落地的如释重负。
他和辛鲤的这段关系,没被她下过定义,也上不得台面。源于他的心软和私心,他们开始得不清不白,从最初接触时,就有一柄尚方宝剑高悬于头顶;他一面唾弃自己的卑鄙,一面又贪恋辛鲤所表现出来的“特殊”。他没有主动了断的勇气,放任自己清醒地沉沦,及时行乐。
只是纸包不住火,他们的纠缠也不可能藏一辈子,更何况辛鲤越发高调的举措。辛父此言,显然是知晓了他们的关系。而且很可能,知道的时间也有一阵子了。
本来就都是破绽,只是现在那柄剑落下来了而已。
贺时遂闭了闭眼,比预想的还要平静,出口时连往日的称呼都改了,随了辛鲤的叫法,“辛……伯父。”
正视自己的感情,就像是把那把插在心口的钝刀又拔出来重新插了一回。旧的伤口没能结痂,还在隐隐作痛,新的鲜血又汩汩地流了出来。
辛父叹了口气,一双眸子沉沉地看向贺时遂,里面充斥着复杂的情绪,让他几乎分不清辛父是厌恶、还是别的什么情感都有。
“贺时遂,你和小鲤不合适。”
安静的空气中仿佛蓦然响起一声古钟,掀起的声浪震得贺时遂的耳朵都在发麻。一时之间,贺时遂钉在原地,他的“罪行”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
因此,他也错过了辛父眼底一闪而过的怜惜。
“小鲤和她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你让一步她进一步,终究会有一天陷入退无可退的境地。”
“你们两个,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
这边的谈话还未结束,那边辛鲤被辛祖父叫走,书房门一关,辛祖父劈头盖脸下来就是一句,“辛鲤,我听副董说,你最近在收购贺氏集团那个烂摊子?”
贺氏集团的收购案推进缓慢,主要是里面利害关系复杂,现在还没到最好的收购时间,在辛祖父看来多少有点吃力不讨好的意味。
“是。”辛鲤从他开口,就猜到辛祖父想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也不为自己解释点什么。
辛祖父绕着书房桌子转了一圈,痛心疾首道,“我不想管你和外面那个姓贺的小子是什么关系,但他明显影响到你的决策了!”
“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理性至上理性至上,感情对于你一个辛氏的继承人来说,只是累赘!”
“贺氏集团的收购明明有更经济的方案,你这一急,知不知道多费了多少功夫?”
情绪的激烈带动辛祖父的胸口急迫地一起一伏,他停下来缓了一口气,才接,“你再等一等,贺氏问题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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