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的夏日来得又急又潮,海风裹挟着咸湿闷热的气息,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宋家倒台,东海商会遭重创,临川郡乃至整个江南表面恢复了平静,水面之下却暗礁丛生。
年昭月并未因初战告捷而松懈。她知道,斩断宋家只是拔除了宁阳王在东南最显眼的一只触手,其根系必然更深。
韩震与陆铮日夜审讯宋德彰及东海商会首脑,但那佩戴龙纹墨玉的神秘人如同人间蒸发,线索到此中断。
宋家账册上虽有巨额资金流向不明,却巧妙地被多层伪装,难以直接指向宁阳王府。
这日,她正在翻阅陆铮送来的、关于整合江南兵防的条陈,老何步履匆匆地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年司记,近来市面上有些不太平。”老何低声道,“几家与我们合作的粮商、盐号,接连遭遇意外,不是仓库失火,就是运货的船队遭遇‘风浪’沉没。虽未伤及人命,但损失不小,像是……警告。”
年昭月放下条陈,眸光微冷。这是宁阳王残余势力,在试探她的底线,搅乱东南局势。
“查清是谁做的了吗?”
“手法干净,像是老手所为。但小的查到,出事前,这几家商号的掌柜,都曾拒绝过‘永昌号’提出的收购意向。”
“永昌号?”年昭月对这个名字并无印象。
“是近两个月才在江南各地迅速崛起的商号,背景神秘,资金雄厚,专做粮食、布匹、药材生意,扩张极快。其大掌柜姓胡,人称胡八爷,手腕了得,与各地官府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永昌号……胡八爷……年昭月指尖在案几上轻叩。在这个敏感时期突然冒起,又恰好与她扶持的商号作对,绝非巧合。
“盯着这个永昌号和胡八爷。另外,传话给那几家受损的商号,损失由我们暗中补上,让他们稳住,暂时不要再与永昌号起冲突。”
“是。”
老何退下后,年昭月走到悬挂的东南舆图前,目光落在“永昌号”已涉足的几个州府。粮食、布匹、药材……这些都是战略物资。宁阳王若想另起炉灶,或是给朝廷制造麻烦,控制这些物资是关键一环。
这个永昌号,恐怕就是宁阳王撤下宋家后,布下的新棋子,而且比宋家更隐蔽,更难以对付。
她必须尽快摸清这个永昌号的底细,找到它与宁阳王府关联的证据。
然而,还未等她着手调查永昌号,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让她心神骤然一紧。
信是宗暻渊亲笔,内容简短,却字字千钧:
「京中局势暂稳,然宁阳王以‘体恤圣躬’为由,请旨赴清州皇陵寺斋戒祈福,已获准。清州乃南北枢纽,毗邻京畿,其心难测。东南之事,速决。」
宁阳王离京了!去的还是地理位置极其敏感的清州!名为祈福,实则为跳出京城漩涡,在更有利的位置遥控指挥。
年昭月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宁阳王此举,意味着京城的明争暂告段落,暗斗将更加激烈,而东南,很可能成为下一个风暴眼!
她必须更快!必须在宁阳王在清州站稳脚跟、重新布局之前,彻底肃清东南,并拿到能给予其致命一击的证据!
“朔风!”她扬声唤道。
朔风应声而入,肩伤已大致痊愈。
“准备一下,我们去会一会那个永昌号的胡八爷。”年昭月语气决然,“另外,传书给韩将军和陆中郎将,加大对宋德彰等人的审讯力度,必要时候,可以用些……非常手段。我要知道,那个龙纹墨玉的主人,到底是谁!”
“是!”朔风领命,迟疑一瞬,又道,“小姐,那胡八爷背景不明,您亲自前去,是否……”
“正因为背景不明,才要亲自去。”年昭月打断他,眼中闪过锐光。
她倒要看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永昌号,究竟是何方神圣,又能在这东南之地,掀起多大的风浪!
当日下午,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在数名乔装护卫的随行下,驶出了庄园,朝着永昌号在临川郡城新设的总号而去。
马车内,年昭月换上了一身质地精良却不显张扬的月白襦裙,发髻轻挽,缀以珠玉,俨然一位出身富贵、气质清冷的大家闺秀。她手中捧着一卷书,神色平静,唯有眼底深处,凝着一抹化不开的冰霜。
马车在永昌号气派的总号门前停下。比起望海阁的奢华外露,永昌号的门面更显沉稳内敛,黑底金字的招牌,进出之人皆衣着体面,秩序井然。
朔风上前递上名帖,依旧用的是“林氏”的名头。
门房接过名帖,不敢怠慢,连忙入内通传。不多时,一位身着藏青色绸衫、面容富态、未语先笑的中年男子快步迎出,拱手道:“不知林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在下胡广财,永昌号掌柜,夫人里面请!”
此人正是胡八爷。他笑容可掬,眼神却如同探照灯般,迅速而不失礼数地将年昭月打量了一番。
年昭月微微颔首,随着胡八爷步入永昌号内。内部陈设果然不俗,古董字画点缀其间,伙计进退有度,一派蒸蒸日上的气象。
分宾主落座,奉上香茗后,胡八爷笑道:“不知林夫人今日莅临,有何指教?”
年昭月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指教不敢当。听闻永昌号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尤以粮、布、药见长,我名下亦有几处相关产业,特来拜访,看看有无合作的可能。”
胡八爷眼中精光一闪,笑容不变:“夫人消息灵通。鄙号初来乍到,蒙各位同行抬爱,方能稍有起色。不知夫人意向如何合作?”
“胡掌柜是爽快人。”年昭月淡淡一笑,“我欲在江南收购一批上等药材与稻米,数量不小,不知永昌号能否吃得下?”
她报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商号动心的数字。
胡八爷闻言,脸上笑容更盛,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夫人真是大手笔!只是……如此大量的收购,不知夫人作何用途?运往何处?”
他顿了顿,补充道,“并非胡某多心,实在是近来风声紧,官府对大宗物资流向查得严,鄙号不敢不慎啊。”
这话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是试探。
年昭月面色不变,从容应对:“胡掌柜放心,货源来路、去向皆清白,自有通关文书。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知规矩。若胡掌柜不便,我只好另寻他家了。”她作势欲起。
“夫人留步!”胡八爷连忙起身阻拦,赔笑道,“夫人误会了!胡某并非此意。只是这笔生意数额巨大,需从长计议。不如这样,三日后,鄙号在城外的‘沁芳园’设宴,届时再与夫人详谈,如何?”
沁芳园?年昭月心念微动,那是临川郡有名的私家园林,据说背景深厚,等闲人不得入内。
“也好。”她顺势应下,“那便三日后,沁芳园再会。”
目的达到,年昭月不再多留,起身告辞。
胡八爷亲自将她送至门外,望着马车远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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