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场合下,沈淙也不好失了礼数,愣了一息就紧随沈洵之后跪了下去,行礼道:“陛下万安。
谢定夷晃着酒壶,笑道:“起来吧,朕是听宁荷说你们有约,所以想来凑个热闹,不用拘礼,就和在边关一样。
沈洵应是,站起身,带着沈淙一起走向了贺穗右侧的空案,屈膝跽坐了下来。
谢定夷不是拘束的人,在边关也常常和他们一起喝酒,是以没一会儿气氛就松快了下来,众人三两成堆地凑在一起说话。
“沈将军,这是你哪个弟弟?
故晋沈氏作为中梁叫得上名号的世家,寻常人便是没接触过也会了解一二,都知他们家有姐弟三人,且分别同南氏和宿家结了亲,如今家中还剩一个幼弟。
未等沈洵回答,端坐在案后的沈淙就抬眸看向那问话的青年,浅笑道:“在下沈淙,在家中行二。
他在外人面前说话做事向来跳不出错,一言一行都写满了金铮玉润的世家风范,再加之那张见之不忘的腻理靡颜,在场有不少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见他对自己笑,主动寒暄的阮德惠也不由自主地呆了一瞬,磕磕绊绊道:“在、在下巽州阮德惠。
她一副脸红结巴的样子惹得左右几个同僚闷笑,又因谢定夷在场不敢太过放肆,只能拿酒杯挡住唇下,佯装在饮酒。
席中就这么大,沈淙自然也听见了那些笑声,但他唇畔的弧度丝毫未改,拢袖拿起酒杯朝她遥举,道:“常听长姐说起阮将军是如何骁勇无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阮德惠见状,忙给自己斟满酒,汗颜道:“沈将军实在是过誉了。
喝完这杯,这场席面也算正式开始了,酒楼的伙计们陆续上菜,一道道玉盘珍馐流水似地出现在众人案前。
今日因是长姐宴请亲近的同袍,沈淙就没在席间设大宴长桌,而是各自小案分席,一案两人,案间也不过寸许,既方便交谈,又显亲近礼数,更免得那些武官喝到兴头上踢桌倒凳,难以收拾。
除此之外,今日桌上的酒水茶食也都是沈淙一手安排的,每人案前大致一样,都是梁安最出名的菜式,但细处也略有不同,例如西南来将喜辛辣,案上便多了备了几样鲜红辣菜,北地出身的武侯爱咸香,便多备了酱肘子与炖羊排,而几位淮平的水师统领好清淡,面前则多了清蒸桂鱼、莲子百合与糖藕。
来之前沈淙还安排了一直跟着沈洵的副将寻风在门口帮忙认人,好安排这些菜的去处。
他各处妥帖,进退得宜,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谢定夷也会来。
“给首案再加两道菜,趁着伙计给他案前上菜,他不动声色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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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他思忖半息道:“先加桂花藕片和松子鱼另上一壶桂花酒。”
对方点头应是放下碗碟走了下去。
沈洵正喝在兴头上丝毫没有关注沈淙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道:“怎么不叫乐师?”
福远亭能在繁盛如此的梁安立足自然有点与众不同的地方除了各地的名厨美食之外又以乐师最为出名论说琴、瑟、笙、鼓、筝都有拿得出手的曲子和人甚至还有不少人是为了看首舞乐才来此处吃饭的。
原本自不用沈洵提醒沈淙也会安排甚至还好好择选了数人共舞一曲只是他没想到谢定夷会来想到那舞伎中还有几名姿容姣好的男子他心里总有些别扭不太想让他们面圣。
只是再想临时换人也来不及了正月里本就有不少人回家探亲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个曲子若是直接撇去这几名男子曲子又变得十分单薄那还不如不奏这一曲。
现下沈洵特地问这一句怕是早就想定了否则也不会特地定在福远亭沈淙抿抿唇不情不愿道:“已经安排了等会儿就来。”
……
酒至半酣先出现的是鼓声紧接着是一阵悠扬的琴音众人似是知晓乐声要开始了纷纷安静了下来看向声音出现的方向。
屋侧的屏风后几个舞伎已经从侧边的楼梯迈步而上一边旋而起舞一遍应和着琴音击打手鼓鼓声阵阵如风入松。
随着鼓乐渐止舞伎从屏风后鱼贯而出
乐声在他们旋步进入桌案正中间时再次响起一女子抱琴而出坐在了屏风前的空案后她身着浅绛锦衣乌发如云不喧不媚轻抬长指拨动弦音曲调温和似雪落无声。
案中人已经归于沉寂或倚案浅酌或低声交谈但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屋中的舞乐上。
曲乐初时缓缓而行舞伎们脚步轻盈袖舞如虹羽扇翻转于掌心如云起如潮落一身姿高挑的青年立于众人之中配一袭赤金流苏长裙那裙摆层叠如云海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又如落日余晖映照下的江水轻波。
听着琴音渐渐收紧他也连转几身脚尖轻点纤腰轻折初如流云穿高岭忽转轻燕掠水波那双眼眸亦动人跟着乐曲不断变换或回眸浅笑或凝视前方转身时裙摆高扬袖中流苏泄地最后同众人一起屈膝俯身垂首收势静立如松。
屋中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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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片刻后才有几人击掌而叹高声赞了几句好中间几人含着笑盈盈一拜同后方的琴师一起退回了屏风后顺着楼梯离开了此间。
“不错”就连对歌舞不大感兴趣的贺穗也出口夸了一句举起酒杯和谢定夷相碰问:“陛下觉得呢?”
谢定夷举杯看她正要说话余光却扫到了一抹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同她隔了两人远的沈淙正抿着唇角看向她这边冷淡的眼神中带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幽怨。
酒杯相触发出一声脆响谢定夷抬手饮尽杯中酒笑道:“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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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退下众人依旧畅饮甚至还玩起了行酒令贺穗喝得有点多想出去吹吹风和谢定夷告退之后就退出了房间。
沈洵作为主人家自然不可能让陛下落单立刻就起身补上了贺穗的位置。
沈洵比她小了两三岁当年打东宛时她才刚刚
入伍如今一晃十数年过去她也已经年过三十有了独自领兵作战的底气和能力。
面对忠臣良将谢定夷向来是爱惜的见对方对自己举杯她也抬起了手待酒过三巡她又笑着说起昔年之事道:“朕记得……当年阙敕一战胜后朕和贺卿去到沈家还拿走了挂在厅中的一副字如今还收在朕的书房
但沈洵对这件事的印象显然不如她清晰听完后先愣了一下才忙道:“当然记得都是陛下抬爱。”
“哦?”谢定夷见她眼中满是茫然笑着问道:“那副字写了什么?”
沈洵张了张口对视的那一瞬间简直连自己埋哪都想好了——答上来万事大吉答不上来那可就是欺君之罪若说自己忘了那也是目中无人毕竟陛下亲自取走的字他们家怎能完全不重视。
沉默的那两息被无限拉长沈洵几乎都能在鼎沸的人声中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正想破罐子破摔说自己忘了身后便传来沈淙平静的声音提醒道:“水积成川。”
“水积成川载澜载清土积成山歊蒸郁冥”沈洵立刻接上酒都醒了大半道:“山不让尘川不辞盈。勉尔含弘以隆德声是前朝张公的励志诗。”
谢定夷掀睫看了沈淙一眼收回视线笑道:“不错但好像没有最后两句。”
——嘴快背多了。
沈洵心口一沉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开口道:“臣……”
“长姐少时练武居多那字也不过是她偶然所写母亲见古拙可爱就挂在了厅中”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沈淙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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