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淙不是美而不自知的人,也清楚自己敛睫仰首时哪个角度最好看但此刻谢定夷偏偏连睁眼看他都不肯简直让他想要拉扯或是解释都无隙可寻只能默默地贴着她的手臂不放,指腹顺着她的小臂内侧一点点往下摸索,直到触碰到她的掌心。
谢定夷没推开他但也没回应,良久后才掀起一点眼皮,对候在外面的叶錾道:“回宫。”
外面传来一声应答过了几息,又道:“赵麟还在候着。”
意思是问沈淙是否要回宴上了。
谢定夷垂眸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沈淙就立刻抓紧了她的手说:“我和你一起。”
她见他眼底的那一丝恳求还待说什么又被沈淙伸手捂住了嘴唇。
捂都捂了又觉得自己太过放肆,停顿了半息赶忙放下来对着外面道:“我随陛下回宫。”
“等等”谢定夷复又开口语气带着点不赞同皱着眉道:“宴还未散。”
他和沈洵设宴款待,没有客人还未走主人家就先离席的道理,再者,沈淙宴至中途和她一起离开现在或许不会有人揣测那以后呢?
以后他若是入宫,自然会有人会回过头来细想这件事猜想他到底是何时谋得她的宠爱他如今可并未和离一旦传扬开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自己的名声。
即便无人敢当面诋毁可多一事还是不如少一事。
沈淙抿抿唇并不想走低声道:“我昨日本就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参宴没关系的你别生气了……我回去和你好好解释。”
他不清楚谢定夷的打算自然不肯在如此关头离开但谢定夷却没心软道:“你刚刚不是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刚刚确实已经解释的够清楚了可谢定夷显然并未消气。
沈淙有些心慌借口道:“我还有许多话想回去和你说。”
“等事了了再说吧”谢定夷抽开自己的手淡淡道:“下去。”
她的语气其实并不严厉甚至称得上温和但沈淙却像是遭遇了当头棒喝神情空白了一瞬眼眶也蓦得红了。
但他最终还是忍着没流眼泪犹豫间见谢定夷没有任何改变主意的想法只能闷声告退走下了马车。
拂开车帘启开车门踩下脚踏——他刚走出半步甚至还未来得及回头再看一眼叶錾就干脆利落地关上了
车门扔下一句“府君再会”就坐上车轸扬长而去。
行在闹市
赵麟适时走上前来道:“府君我们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回去吗?”
沈淙嗯了一声简单地理了理自己的仪容转过身道:“走吧。”
……
仿佛应和着心情似的宴会快结束了的时候外面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冬夜的风雨冰寒刺骨迎面一吹酒就醒了大半。
今日来赴宴的少有梁安本地人澈园中人不多马车也不过四五架沈淙便事先安排了车马行来接送见一辆辆马车从福远亭离开顺利往官驿去他也终于松了口气侧身叫过赵麟低声吩咐道:“你照看宁长使麻烦她稍等我一会儿。”
赵麟点头应是又回头往酒楼走去。
言罢沈淙又从寻风手中接过醉酒的沈洵道:“好了回家了。”
沈洵显然已经醉懵了走着走着就抓住了沈淙的手臂突然又问:“那副字没事吧?”
沈淙心下一叹肯定道:“没事放心。”
沈洵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继续往前走可还没踏出一步就又站住了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的手说:“今日是我不小心……阿淙你辛苦了。”
她想说这句话其实很久了但清醒之时还真有些说不出口——沈淙虽然是她弟弟但在姐弟三人中却更像是兜底的那个当年他一心想走仕途去往梁安又因为知晓家中不喜晚辈出头冒尖所以就在府试时中规中矩地考了个甲榜第十六名想着能先在晋州为官等到能站稳脚跟、不再被家中约束后再行离开。
可惜到最后他还是没能成功去往梁安参加殿试——毕竟比起一个不知前途的官职还是万事都离不开的钱财更重要些家中考虑良久还是觉得他聪慧谨慎更适合经营家中这偌大的产业。
尽管沈淙是几个孩子中最听话懂规矩的但父亲为了以防万一竟选择了直接押下官府的文书等到第二天才将此事告知。
沈洵从军营告假归家本想替弟弟庆祝却没想到他只是苦笑着对自己说:“长姐我去不了梁安了。”
那时候他们都还太小了离不开父母的庇佑和家族的托举就连迈开一步
和沈淙相比她已经算是幸运的那一个了可以参军入伍做自己想做的事。
沈淙听出了长姐话里更深切的情绪心中却没什么感觉——他已经不是孩子了早就明白了一个家族想要兴盛势必得每个人都做出让步的道理况且他也不怪父亲和母亲他们只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为家族选择了更好的路因为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所有人都身不由己。
年少时那种无力又糟糕的感觉随着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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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逐渐被冲淡多年后的今天再次想起已经无法激起任何波澜所以沈淙只是佯装未懂扶着长姐继续往马车上走道:“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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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近章宫宁柏将备好的汤碗送了上来问道:“陛下饮了酒要用一些醒酒汤吗?”
谢定夷随口应了一声将其从漆盘上拿过饮了小半碗突然问道:“朕记得昭熙三十二年的时候朕从晋州带回来一副字你还记得放在哪了吗?”
谢定夷的东西是有专人整理看护的或是各地进贡或是她的私藏都有不同的人分批管理若是再私密点的东西就由她身边亲近的长使经手且互不共通宁柏手中有她兵器库的钥匙和私章除此之外就再不知晓了。
现下听谢定夷这么问宁柏也细想了一阵才道:“是什么大家的字画吗?那具体放哪可能要问问宁荷。”
谢定夷道:“不是
宁柏顿了顿道:“若是陛下自己的东西……先前都是由宁竹掌管的现在交给了叶錾清点起来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再次听到宁竹的名字谢定夷的神色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拖着碗底的手顿了顿饮下剩下半碗醒酒汤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宁柏应是拿起漆盘退出了殿内。
那副字上回见的时候似乎是在书房中的**架上当初沈家将其挂在厅中时是好好装裱了一番的用的全都是上好的绢布和木头不过字画这种东西想要保存好还是需要精心养护是以常常需要拿出来悬挂通风。
谢定夷思忖了几息站起身往书房走去。
……
夜雨越来越大了劈里啪啦地打在窗棂上书房中烛火未灭**架下一片凌乱。
谢定夷从架子下方翻出最后两个樟木匣放在眼前一一打开里面各有五六个卷轴全都用书画袋装好有几个袋子上挂有签文写着书或画的名称。
谢定夷看了几个发现都不是便拿起来放到身后宁柏和另外两个侍从正在后面收拾重新收好放回樟木匣子里。
……松烟鹤影图……之前沈淙似乎赏过这幅画。
谢定夷将其展开看见几只仙鹤引颈而翔又兴致缺缺地合了起来道:“这副画先拿个单独的盒子装起来放在一边。”
侍从应是立刻从她手中把画接了过去。
谢定夷继续拿下一个未标签文的卷轴解开系着的青色丝带一行稚嫩却充满生机的字迹跃入眼帘。
找到了。
水积成川载澜载清。土积成山歊蒸郁冥。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山不让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尘,川不辞盈。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伸手摸了摸纸面上细微起伏的墨痕。
当年……似乎是她刚收拾完阙敕的时候,回朝途中在晋州停驻了几日,某日早起晨练,贺穗同她闲谈,说午后要去好友家中拜访,正好她也无事,便与其同行,在沈家的正厅等候时看到了这幅字。
第一眼见的时候只单纯觉得颇有意趣,明明横撇竖捺中能看出此人**字多年,用笔纯熟,但偏偏又故意不按规矩的笔法去写,如“山
那时她刚从战场上下来不久,骤然结束了十数年的峥嵘岁月,除了得胜还朝的喜悦,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适应的虚无,故而在看到此书时颇有触动,临走前主动向沈家要走了这幅字。
不过仅仅是一副字而已,并没有在她心中留下多少浓重的痕迹,欣赏喜欢,看两眼再藏之,便也罢了,远远不到爱不释手的地步,这么多年她也一直以为这幅字是沈洵写的,所以才会在席间随口提了一嘴,没想到会扯出这么一件旧事。
这副字……竟是沈淙写的么?
如果当年他和长姐幼弟一起出来相见了,她也会像承平一年的除夕那样忍不住看向他吗?
谢定夷盯着那副字,在心里默默思考着这个问题,最后却没有得出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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