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热血喷了满脸。
空气变成甜腻的腥臊味。
推开身上软塌下来的一坨肉,桑蕴从地上爬起来。
眼前糊了许多液体,她用了抹了一把,更加看不清,反而眼睛刺痛。
有人喘着气飞快朝黑暗中跑去,算上之前跑得快的,总共逃走五人。
那个第一个逃走的是个中年人,可以命令狼群。
很显然,这是一群懦夫,他们竟然从来没有试图想象过,弱者会反杀。
以至于当第一个人眼睛被刺瞎,他们便开始了闷头逃窜。
面对她刺来的剑,他们第一反应是逃。
明明那么强大。
山坡上滚下来半只狼身,热血在黑夜中蒸腾热气,桑蕴沿着斜坡翻过去,找到了被拖行下去的张献。
那只巨大的黑狼被削去了下半身,头颅却仍旧不死,紧紧咬着男人的肩膀,用那半块身子拖着人逶迤爬过土坡。
没有四肢支撑,它身体只能与地面平贴,正转过头狞着脸,碧色眼睛死死盯着她,既不能跑也不愿松口,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声。
临死还要挑衅。
桑蕴接受它的挑衅,跑过去丢了剑,攥起块尖石,尖部对着它的脑后耳朵猛砸!
第一下就砸开了那顶头颅!
“敢抢我的东西!他是我的!”
残狼的牙宛如陷阱铁齿,它好像不懂得什么叫做放弃猎物,那是诡异的执着。
这就是野兽!逃都不会逃,比人蠢多了。
“松开!”桑蕴怒骂。
厮杀刚止,热血难停,她浑身腾着杀意,一次次击杀这头愚蠢贪婪的巨狼。
碧色的狼眼也蒙上鲜血,其中凶戾却一丝也没有收敛,喉间低吼,既像痛呼,也像不服。
猛兽的凶性会在死前迸发,光是这股气势,就足够让弱者胆寒。
人又何尝不是?
世上最凶的从来不是什么剑和刀,而是绝境里的一条命!
桑蕴觉得自己的贪婪与执着也被激了出来。
她要夺回她的猎物!
桑蕴骑在它身上:“还给我!还给我!”
张献的肩头被狼牙深深嵌入,在山石间被拖拽了数十米,此时面目痛苦地紧闭着,挣扎着要醒来,却又被梦魇拖入深渊。
桑蕴心痛不已,呼吸都难以稳定,手中石头一下下竭尽全力,狼头开始啃咬着闪躲,拖得她也不住摇摆,她觉得自己声嘶力竭。
终于,刺啦一声,那巨大的狼头被硬生生砸了个对穿,头骨牙齿脑液乱七八糟松散碎了一地,一片狼藉。
桑蕴踹开狼尸,将张献肩头几根深嵌的狼牙拔掉,狠狠掷在地上。
身上的黏腻潮湿快要被冬天的风吹冻成冰层,她的心跳却再难平复——
什么匪徒,什么狼群,就是魔鬼来了,她也不怕!
她现在觉得自己凶狠得可怕,她比那群懦夫勇敢,比野狼聪明。
谁赢了?
她赢了。
面对命运,既可以当人,也可以当野兽,谁比谁高贵?
人也不过是掺了杂念的野兽。
回头的时候,她对上了张献挣扎睁开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疼的,那眼神有些失焦,像雾气无序地散在山间。
看见他懵懵懂懂望过来,桑蕴忽然愣了下,下意识将脸背开去。
她好像听见“啪”的一声。
世界忽然平静。
那种凶野狂性如同无限鼓胀的大气球被什么凭空戳破了。
野兽变回人只需要看见另一个人的眼睛。
原来勇敢的人也不是全然无畏,她想。
一只手伸过来,桑蕴想往后躲,又被另一只手按住。
冰凉的手指不断在她眼角摩挲。
她一开始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直到看见那干净的手指被染成红色。
她忽然感到狼狈。
——明明白天有人提醒她,明明也不是没有别的地方休息,可她为了怄气,为了面子,非要逞能。
现在两人都受伤弄成这样。
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明明他们不用这么惨的!将好事办砸似乎是她的特长。
人一旦开始反思,便会愈发感到狼狈,桑蕴闪躲了下,眼角看到地上的狼尸,被她乱丢的短剑和石头,还有一地污糟的血渍。
那些是她的累累战绩,丑乱得让她心烦。
张献持续地按着她的头,要她与他对视。
桑蕴拧不过,终于看向他的眼睛。
随后愣在那。
她以为自己会感觉尴尬,感觉难堪,感觉无地自容。
但是没有。
他的眼睛里是一种,没太多人感的纯粹,似乎什么也不想要,望着眼前的她就像望着全世界。
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都是他想丢掉的,他只想对她存在着。
桑蕴就在这样的眼神中原谅了自己。
他读不懂她的难堪,不嫌弃她的狼狈,不要求她做成某件事,不要求她做个优秀的人。
她还存在一天,他就愿意纯粹地看向她,跟随、环绕、迷信。
她从那些纷杂的情绪中解脱了。
似乎停止自责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还在旁边就好了。
她需要被他持续地谅解着。
“你得一直跟着我,永远,直到死。”她命令道。
张献的眼睛在夜色下像一汪暗泉,冷静无底,他点头,同意了。
为了找水源花了很多时间。
天空开始发白,他们才找到一条狭窄的溪流,河床都露出来一半。
桑蕴需要倾得很低才能洗脸。
张献脱下外衣,将衣服打湿,笼在桑蕴头上一通擦拭。
桑蕴的头蒙在衣服里,闷声絮叨:“其实我想洗澡的,倒不是怕你偷看,只是水太冷了,而且假如你真的要偷看怎么办,我又不能打你……”
头顶手掌揉按的力气隐隐加重了些。
“我们得去人家村子里寻医,不能太难看,会吓到村民。待会到了那,你不要乱跑乱动,医生让你干嘛就干嘛,听到没?”
张献“嗯”了声,听起来心情一般。
桑蕴不管他,自顾自分析道:“那伙强盗不知道去哪了,我觉得他们不是一般人,那么大的野狼,怎么会听他们的话?”
手指停在了她脸上,似乎也在思考。
“你这脑子就别想了,”桑蕴催促他,“要擦就快点。”
隔着衣服,她感觉自己脸被用力揉了几下。
桑蕴有些想笑。
清河村果然有一位著名的大夫。
都不用她多解释,那务农的汉子一见她开口,手指已经往后边指去。
“找灵医吧?在村东头呢,你得走到底。”
村东尽头只有一户人家,低矮的砖瓦房,看起来在村里算富户,不过没怎么收拾,门口缸扁桶满地乱堆。
一个女孩坐门槛上搓麻绳,小缕搓成大缕,最后缠绕打结成更结实的一根粗麻绳。
桑蕴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她抬头看过来。
桑蕴觉得眼睛都被亮了下。
字面意义的。
这是一个皮肤特别白的女孩,在明亮的天光下都有些刺眼,头发是棕黄色,乍一看很像烫染过的,尤其那双眼睛,瞳色比常人浅淡非常多,近乎琥珀色。
穿越前都没见过这样特殊的长相。
在这种时代怎么活下来的?
“灵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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