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彧的长发已用最简单的木簪重新挽好,根根发丝织起油光滑亮的黑缎,难见偶有发丝贴在脖颈的皮肤上,衬得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陆彧面若冠玉。

长案上有一沓整齐摆放的公文,陆彧单手将手上的那几页的折子合上,随手一放,严丝合缝地对准了最上头的那本公文,乍一看,根本分辨不出多了一本折子。

陆彧黑眸里闪动着莹煌烛光,拇指大小的烛火似在追着他的眼睛咬。

青云山上的马尾松正躺在一层褐色的平土上,那有陆彧手掌长的白玉莲盘足以放下这折了一半的树枝了。

陆彧的食指碰在马尾松黄褐色颜色的花上,而后如拎小猫小狗后颈般揪起整根树枝扔在铺地上。

带起的壤土将他一尘不染的书案给弄脏了。

“林协,收拾掉。”陆彧开口,一如往日地不带什么感情。

他目力好,自然也不会漏看这些沾在桌子上的土。

陆彧拿一方素帕,亲自将这些褐色擦干净。

一点点几乎不可闻的土腥味钻入鼻尖,陆彧淡然阖上自带锋芒的双目,将帕子扔在书案上,丝帕跟朵花一样堆叠在长案上。

陆彧睁眼,如黑曜石般的眸噙着冷淡,他道:“换掉”,而后敲一声桌沿。

林协将松枝扔到厨房的烧火处,夜色渐显,像打翻了一笼碳灰。

“老师为什么还要掩层土?松枝也怕冷吗?”江清晏双膝分开,蹲在庄清蘩身侧,她一手提灯,一手紧紧抓住要落地的裙角。

庄清蘩裁定完大小事宜,用了晚膳,才和江清晏一道蹲在枫树底下。

庄清蘩很愿意回答江清晏这些有趣的话,她铲土的动作渐慢下来,底下更深色的褐土和空气打一个照面,颔首道:“万物有灵,我带它离开了满山青,还它一瓯春。”

不用深埋,只浅浅掩一层土,淋上周围挖来的壤,无需多长时间就完成了。

江清晏起身,将腰上系的汗巾解下递给庄清蘩,又将灯凑得离庄清蘩近一点。

“谢谢。”庄清蘩仍蹲着,她仰面,杏眼被镀上一层暖黄色,如涂了蜂蜜一般晶莹。

庄清蘩借着一点光擦手,还有一些渗进指缝里的,她便没管。

衣料发出窸窸窣窣的抖落声,庄清蘩站起来,拿过江清晏手里的灯,悬提在腰腹处。

庄清蘩说话的声音不大,像春日刚化开一点冰的小河,洋溢着流声,天然带着生机的味道供你嗅闻,她道:“小晏,我希望你记住这句话,惜己之命,更怜天下人之命。”

江清晏与庄清蘩并排而行,往后院去,她的圆眼在眼眶里如滚雪球般了转一圈,她小声问:“平头百姓和王孙贵族都是人,我该如何怜?”

庄清蘩娓娓诉,“小晏,世上没有绝对相等的公平。”言罢,她又停了几息才继续道:“我们自然是要更怜惜弱势一方,不惜得罪王权富贵。”

“我宁尸骨无存,也不愿无颜见乡亲。”

话至此,庄清蘩放缓了步伐,她扭头,眉眼比月色还宁静温柔,垂首问江清晏:“你怕不怕?”

“怕不怕朝呈文,夕贬谪?”庄清蘩是笑着说的,似乎并不将这个结果放在眼里。

“我要是怕,我就不去读书明智,就等着盲婚哑嫁,被夫婿关在宅院里一辈子好了。”江清晏目光灼灼,像刚出锅的汤圆中流出来的烫芝麻馅。

“有志气,有胆识。”庄清蘩将灯换了一只手提,摸摸江清晏的额顶,又朝她许诺:“老师活着,便不会让你以身犯险。”

“老师,我惜命,你也要答应我惜命,不与小人争一时长短,求万年安稳”

“君子是不能言而无信的,老师也是不能失信于学生的。”江清晏偏头望庄清蘩。

半晌,庄清蘩道出一个简短的字:“好。”

一个发绿圈从远处奔来,像条撒欢的野狗朝庄清蘩这边跑来。

怀枝两只眼比庄清蘩手里的灯还亮,她喊:“庄大娘,何大娘来了!”

“怀枝你慢点,小心摔了。”藏绿的声音亦传来,依稀也能瞧见她的身影。

怀枝依旧大步跑过来,草环上的狗尾巴草摇前晃后,比谁都忙。

庄清蘩没理怀枝,只望了一眼长在她头上的那草环,吃饭时没摘下,沐浴后还没摘下。

江清晏跟着庄清蘩的眼神,她笑出声,率先问:“怀枝姐姐,这草环你都炫耀一天了,还不摘下啊?”

“哪有一天?我晌午才回来的,最多半日,晏晏你学算筹时莫不是走神了吧。”一根狗尾巴草垂在眼睛前,挡住怀枝的视线了,它朝上吹口气,将它吹走。

“那怀枝姐姐的书法课算什么,算你的七魂六魄全走光了?”江清晏和怀枝熟识起来,也敢揭短般打趣她。

“是夫子……”话音刚掷地,怀枝又悻悻转了说辞,声音也跟着放小:“是,是我走神了。”

她差点忘记丞相也教过自己写字,奈何斗智斗勇多次,她就撂开手全扔给夫子了。

庄清蘩没管怀枝,将目光放到藏绿越来越明晰的身形上。

藏绿先给庄清蘩见礼,再加入到揶揄怀枝的队伍里头,“那你晚上如何歇息,是学马一般站着睡,还是学公鸡,把尾巴翘上天?否则压扁了这草环如何是好?”

“我,我拿根绳子挂在房梁上,下巴挂在上面睡!”怀枝辩不过,开始胡乱接过话,她不忌讳生死,就想噎住藏绿。

“若是房梁断了,维修的钱走你账上。”庄清蘩一开口,令气氛反而变得更和谐了。

怀枝气得大吸两口气,将腮帮子顶起来,和胖头鱼一样。

“莫贫嘴了,不是说妤娘找我。”庄清蘩一手托住底座,将灯递给江清晏。

庄清蘩拉过怀枝的手腕,转身朝反方向走,怀枝顿时不闹了。

庄清蘩不太喜欢和人亲近,转了方向就松开了手。

藏绿盈盈而来,她将手里那盏灯递给怀枝,无言朝庄清蘩行礼告退。

藏绿轻轻主动拿过江清晏手里的小灯,将小臂提至上腰处,絮语解释:“我来掌灯,你一直举着会手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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