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鹤的唇仍弯起弧,他长而翘的狐狸眼眯起,跟针尖一般锐利的眼神凝着程懿。

一件没影的事儿,双方心照不宣,被拿来交锋。

平放在白瓷素碗圆沿处的一双木筷并不整齐对正,程懿拇指一推,将方形的筷子头对齐。

他拿起两根筷子,倒顶着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如平地起惊雷一般。程懿这厢把筷子又顶齐一遍,夹了碗里一块清炒土豆片,细细品味。

宋平鹤将他这一些列动作尽收眼底,他的狐狸眼上下慢慢变阔,程懿却又及时感叹一句:“我用惯了粗茶淡饭。”

对面仍站着的宋平鹤笑出了声,雪腮朝两侧鼓,他是个爱装好脾气的人,此刻却不然。

宋平鹤不掩饰地扫了一眼陆彧的冠发,话像风一般散到二人耳朵里,轻但又刮得人脸生疼,“小道更事少,阅历浅,自然不比二位眼界开阔、心胸开朗。”

宋平鹤的表情十分无辜自然,他笑起来眼角可没有明显的细纹。

程懿呼吸的气口重了一瞬,他和陆彧也没真吃这道长的公鸡,一句戏言,为何非要论一个高下?

程懿像吸了一嘴狐狸毛顺到肠胃里了一样,难受得他抓心挠肝,他最不能接受别人指摘的就是年岁与容颜。

“道长虚怀若谷,观道长面相,实不像无知少年。”程懿笑眯眯地保持风度,用力咬断青菜,他嚼着,有意无意将尾音念得重些。

宋平鹤听了却无所异样反应,从程懿这发酸的话里,他便知道戳到痛处了。

青春岁月是他所胜过眼前这两个老男人的,再华丽的言语也都是掩饰。

“诚乃我之错。”陆彧沉冷声音响起,他的目光逡巡过宋平鹤,如捏住了狐狸尾巴般,他仿家中族老的口吻,似开解道:“既是长辈,自有教导小儿之责。”

那双熠熠的狐狸眼挂在眉弓下不动,似将要出弦的弓箭。

小道童听得发汗,两方都是得罪不起的,他只敢先劝较为熟识的宋平鹤,他挡在男人面前,“明天师叔,我们先去将这蘑菇过遍水吧?”

宋平鹤的眼皮盖下来,又慢慢掀上去,漂亮的眼睛不再盯着对面,他勾起一边的唇角,“好啊。”

宋平鹤挑西瓜般拍拍小道童的头,小道童背起放下的篓,拉着宋平鹤走了。

对面甫转身,甚至还未跨过门槛,程懿就两眼往上翻,露出干净的眼白,和剥了壳的鹌鹑蛋一样。

等人走了,程懿就侧身问陆彧,手还指着大开的木门,“他很年轻吗?戴个花环就能装无知小儿了?”

“不觉他意气风发。”陆彧赞同意味回了一句,俊容上似撒了一层霜。

“就是,我如此青春年少,岂是老气横秋之人可比拟的?腐鼠妄图比肩鹓鶵,飞得起来吗他?”程懿的声越来越高,将自己都说得血燥起来了。

言罢,他又熟练地掏出镜子,对着眼角,小心抚平那一点细纹,“你用斋饭吗?不用我们立刻就打道回府。”

这儿的斋饭历来是为人所赞的,当然,玄真那老道还收饭钱呢。

程懿刚刚吃着味道也还不错,陆彧虽来过玄真观一两次,但从未尝过。

“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这荒野林子吸人精气,给我眼角都气出纹了。”程懿边说,边将镜子对向另一侧眼角,圆圆的镜面中照着一只眨巴的含情桃花眼。

听到陆彧短促地应一声,程懿四指屈下,将镜子扣盖好,大摇大摆地走了。

程懿走在前头,嘴里哼出一些听不大清词的曲,调子倒是挺欢快的,和窝在干草巢里吃饱了的小鸟一般喳喳叫。

没走几步,李远带着两根树棍跑过来,他高叫道,将林间鸟都吓飞两只,“爷,我替您找到新的了!”

程懿停步,一双眼如被泼了丹青颜料般,渲上丰富的色彩,他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敲敲李远的头,“我说你去哪野了,原来是为我寻好东西了。”

一根树棍笔直,只是不及怀枝拿走那个长。还有一个细细瘦瘦的,只能称为树枝,像从这粗壮的棍上顺手掰下来的。

不过程懿知道并不是,因为这细小的是马尾松的树枝。

程懿看看李远,又扫一眼陆彧,最后还是不放心地把棍斜挟在肋骨侧,一手拨弄开细细长长如伞盖的绿松叶,马尾松黄褐色的花乍看起来像一条胖绒绒的虫。

程懿看到了“庐山真面目”便撂下手,不等李远接过,松山绿的长袖伸了过来。

马尾松好像是从清透的“纱土”这长出来的,陆彧屈拳虚握这树枝,树枝上可见的突突点点磨过附着一层薄茧的皮肤,像蚊子咬了一口。

宽阔胸腔间的心火不自觉地被熄灭,自然之色,果然能凝神降燥,平心静气。

李远呆呆地思索,事情为什么会如此发展。

松枝与树枝,少爷肯定选松枝。

但是林协家的公子为什么会突然横刀夺爱,他不是超然脱俗,不重物欲的吗?

这开花的松枝,他是准备带回去给夫人的。

悄悄望一眼陆彧黏在松枝上的黑沉眼睛,李远又抬头看看天,自己再偷偷折一枝给娘子算了。

程懿蹬着厚皂靴,持一根树棍下山,可比来时轻松多了。

一路走到半山腰,程懿双手叠在棍上,全身重心往上头倚,又开始嚎,“休息会吧,我累了。”

陆彧仍是那个姿势,手间蜷着松枝,置若罔闻般往下走。

“陆不困,你走这么快,赶着遇见庄清蘩,给丞相行礼啊?”程懿深知寻常的话已经不能令陆彧停下,邃一招制敌。

至于庄清蘩,自然是遇不到的,她应当早早回府了。

陆彧转身,将眉眼放在山光美景之间,没搭理程懿这句话,而是与他淡然道,“你休息一会再走,只会更累。”

“真不成了,我感觉我脚下长水泡了,两只脚都长了,正所谓那一一得一,二二得四……”程懿在原地唱衰,看附近无人,干脆一屁股坐下了。

李远狗腿地跟上去按肩揉背,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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