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爱难以磨灭
伯恩斯一家的葬礼,是埃米洛参加的第一个葬礼。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花的淡香,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厚重的云层低垂。阿米莉亚站在队伍最前列,穿着一身剪裁利落、不染一丝杂色的黑裙,头上蒙着庄严肃穆的黑色蕾丝头纱,将她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半掩在阴影里。她像一尊被悲痛冻结的雕像,嘴唇无声地翕动,念着那些承载哀思的古老祷词。
埃米洛抱着不到一岁的苏珊,沉默地站在悼念队伍的最末尾。小女孩在他怀里睡得并不安稳,偶尔发出细弱的嘤咛,小小的拳头紧攥着他胸前冰凉的衣襟。他的目光扫过前面黑压压的人群,大部分是魔法部的同事,面孔肃穆,带着公式化的哀戚。还有少部分他不认识的面孔,大约是博恩斯家的远亲或旧友。他的视线没有过多停留,而是越过人群,投向不远处一处被低矮灌木环绕的小山坡。
那里静静伫立着四个人。其中那对年轻的夫妇——弗兰克·隆巴顿和爱丽丝·隆巴顿——几乎在埃米洛望过去的瞬间就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弗兰克的反应迅捷而充满保护欲,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将妻子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鹰隼,充满了审视和尚未完全消弭的警惕。爱丽丝却轻轻按住了丈夫紧绷的手臂,固执地摇了摇头。她苍白憔悴的脸上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隔着湿润的空气和葬礼的肃穆,她无声地对埃米洛翕动嘴唇,清晰地传递出两个字:“谢谢。”她身后站着那位须发皆白、穿着同样深色长袍的老人——阿不思·邓布利多。那双在霍格沃茨礼堂年复一年注视过无数学生的湛蓝色眼睛,此刻也穿透了距离,平静地落在埃米洛身上。
埃米洛迅速收回了目光,仿佛被那无声的的注视烫到。他将脸微微埋低,下颌几乎触碰到苏珊柔软的发顶。
葬礼冗长的仪式终于结束,人群开始低声交谈着散去。埃米洛默默走到埃德加·博恩斯光洁冰冷的墓碑前。他弯下腰,将手中一束素白的花轻轻放下,花瓣上凝结的水珠滚落,渗入新翻的泥土。
身边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人。来人身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复方汤剂的淡淡草药和泥土混合的怪异气味,易容成一张平凡得引不起任何注意的脸。
“教授。”埃米洛没有转头,目光依然停留在墓碑上镌刻的名字上。
“谢谢你,孩子。”邓布利多的声音透过复方汤剂带来的伪装,依然温和而清晰,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力量。他同样弯腰,放下一束鲜嫩的雏菊,小小的黄色花朵在肃杀的黑白背景中显得格外脆弱又充满生机。
埃米洛的思绪瞬间被拉回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记忆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瓢泼冰冷的雨水,以及隆巴顿家前院泥泞空地上爆发的激烈战斗。他出其不意地击晕了弗兰克,以为爱丽丝会更容易对付,却低估了一位母亲守护幼崽时所能爆发出的惊人力量。魔咒的光芒撕裂雨幕,爱丽丝紧紧搂着襁褓中的纳威,那双曾经温和的眼睛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嘶喊声几乎盖过雷鸣:“休想伤害我的孩子!——”
战斗激烈而短暂,埃米洛最终抓住了爱丽丝因他胳膊上喷涌的鲜血而瞬间愣神的空隙,一记精准的手刀劈在她颈后。然而,当他抱起那个在襁褓中沉睡、对即将降临的命运一无所知的婴儿,准备幻影移形离开时,却发现周围的空气如同凝固的胶水——反幻影移形咒早已无声无息地笼罩了这里。雨幕中,邓布利多不知何时出现,他的蓝眼睛在闪电的映照下,锐利得如同穿透灵魂的利剑。
“别说谢谢。”埃米洛的声音在回忆与现实重叠的此刻,显得异常冰冷,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如果不是那个预言还有后半段……那天,就算跟你同归于尽,我也会把小隆巴顿送到黑魔王面前。”
他闭上眼睛,邓布利多告诉他的,带着宿命诅咒的预言,再次一字一句地在他脑海中清晰回响:
“拥有征服黑魔头能量的人走近了……出生在一个曾三次击败黑魔头的家庭,出生于第七个月的月末……黑魔头标记他为其劲敌,但是他拥有黑魔头所不了解的能量……一个必须死在另一个手上,因为两个人不能都活着,只有一个生存下来……”
这算是什么预言?埃米洛的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列车驶向那一个人就可以拯救大家么?不是……预言给人希望,让人误认为拉动闸阀就可以只牺牲一个人救五个人,殊不知这种希望本来就是悬乎的,只有1/2的概率。
两个人不能都活着,只有一个能生存下来……
这也许就是群体意志分裂的结果,巫师界希望神秘人死的和平意志仍然不算多,这希望从根上就是烂的。所谓的“救赎”不过是命运递来的一枚硬币,正面刻着“拯救”,反面刻着“失败”,抛出去的瞬间,概率永远是冰冷的二分之一。谁也说不清那预言究竟指向哪一面,或许从一开始,它就没想给出答案。
“我替那活下来的七个孩子感谢你,埃米洛。”邓布利多的声音将他从冰冷的思绪中拉回,那双蓝眼睛里的温和如同试图融化坚冰的阳光。
“那是您拦下来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埃米洛飞快地反驳,语气生硬,像是在极力撇清某种他不配沾染的光环,“我差点酿成大祸,亲手把他们推入深渊。即便他们现在活了下来……”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负罪感,“我还是杀死了他们的一部分……”
邓布利多沉默了片刻,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埃米洛绷紧的侧脸,仿佛看透了他内心翻涌的自我审判。他最终只是轻叹一声:
“孩子,你要知道爱是世界上最不容易被别人杀死的东西。”
“……别安慰我了,教授。”埃米洛朝他躬身:“我还有事,先一步离开了。”
邓布利多看着他的背影,不,还有一点,我应该感谢你。他在心里想道,但这一点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隆巴顿夫妇新的保密人。
老校长回忆起了那天晚上,一切结束后,在霍格沃茨校长室里那场只有壁炉噼啪作响作为背景音的谈话。
“现在隆巴顿夫妇怎么办?”他听到年轻的魔法部职员这么问自己,声音是冷静的,“所有曾经见过他们的人,都自动成为了新的保密人。以食死徒安插间谍的数量和质量……他们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会把他们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去。然后……重新设置保密人。”邓布利多的目光透过半月形镜片看着他。
炉火安静地燃烧着。埃米洛沉默了许久,仿佛灵魂沉入了无边的深海。最终,他抬起头,眼神里是一种近乎破罐破摔的疲惫和决绝。
“那么不如……我来吧。”他叹息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如您所说,凤凰社现在内部分歧严重,不是么?您就该狠心一点……用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他扯出一个极其短暂、充满自嘲意味的笑容,“我来做这个保密人,算是为我险些酿成的大祸,支付一点微不足道的赎罪券吧。”
他停顿了一下,抬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教授……您可以信任我,因为最好的保密方式,其实是遗忘。彻底的遗忘。”
离开葬礼现场,埃米洛没有直接回家。他来到了多萝西家的外围。夜色渐沉,天空又开始飘起冰冷的细雨,如同细密的针尖扎在皮肤上。他隐在街角的阴影里,像一个幽灵般窥视着那扇透出温暖灯光的窗户。
即使已经抹除了自己这段记忆,但埃米洛从七个家庭记忆中的“切口”中,清晰地辨认出了自己的手法,还原了前一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
他亲手抹去了两个家庭关于亲生骨肉的全部记忆……虽然邓布利多最终拦下了克劳奇,克劳奇也编造了“遭遇食死徒袭击导致失忆”的官方说辞,将孩子们送了回去。
……但这仍然是我的罪。无可辩驳,无法洗刷。
窗户里,那位曾经怀着满腔爱意为未出世的孩子亲手缝制玩具、编织星星灯、准备每一件带着恒温咒的小衣服的母亲,此刻正有些手足无措地抱着多萝西。
婴儿身上某些与父母相似的特征似乎在无声地证明着血缘,但那些十月怀胎的期待、分娩的痛苦与狂喜、初次拥抱时的战栗……那些构成“母爱”最核心的、毫不犹豫的激情与确认感,消失了。
埃米洛看到她拿起那个曾经挂满期待的星星灯,犹豫地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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