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仓促,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宁鸾从程慎之半拥的怀中挣脱出来,匆忙走至一旁,不着痕迹地整理衣衫。
程慎之转身合上窗扇,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余光不经意跟随着宁鸾,那张小脸上神色如常,耳垂却是染上朝霞似的绯色。
喉间不由溢出两声轻笑,程慎之移开视线,状若无意地清了清嗓子,扬声对着门外道:
“进来。”
宁鸾已理好衣衫,信步走到案前,径自端起凉透了的茶盏啜饮。
“王爷,大事不好!”张回疾步闯入,斗篷上坠下一串接连不断的雨珠。待看清屋内情形,这位七尺汉子慌忙抱拳。
“属下鲁莽,见过王妃。”
“嗯。”宁鸾答了一声,眼波流转,瞥向一脸严肃的程慎之。
张回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恭敬回禀道:
“百姓们冒雨围了王府,现下正堵在府门处喧嚷不断。更有好事者激进无比,不断往府里扔土块和石子,请王爷速速定夺!”
宁鸾本就上挑的眼尾一扫房中二人,戏谑道:“备受百姓爱戴的镇南王爷,现下,府中该怎么办呢?”
张回暗自咂舌,王妃这般气定神闲,还有心思与王爷调笑,倒是显得自己咋咋呼呼。
夏末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阵阵狂风裹着水汽,拍打得窗棂哐哐作响。
宁鸾侧过脸,目光越过张回的肩膀望向门外。雨声渐弱,厚重的阴云已有挪走之势,隐约透出几缕微弱的天光。
“该来的,躲也躲不掉。”程慎之瞧着宁鸾看热闹般的笑意,不由无奈摇头,“便依你所言,先在这棋盘上落下一子。”
他袖袍一扬,对着张回扬首道:“带路。”
程慎之迈步向外,却在门槛处突然驻足。他回头看向宁鸾的背影,口中轻唤:“阿鸾。”
“嗯?”宁鸾捧着冰凉的茶盏,闻言扭头过来。
程慎之一笑,语气温和而坚定,“等我回来。”
说罢,他大步向前,身影很快被稀疏的雨幕吞没。
宁鸾垂眸,凝视着茶汤中沉浮起落的桂花瓣,只觉得心跳也随这花瓣起伏不定。
她又忽地抬头,看向程慎之走前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棂,自嘲一笑。
真是疯了,竟被他临走时的只言片语,搅得心神不宁。
——
骤雨初歇,零星的雨线落下,从檐角瓦缝汇聚成流,在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镇南王府外,灰褐衣衫的百姓聚作一团,嘈杂的议论声中不时夹杂着愤怒的咒骂。
几个激愤者弯腰拾起街沿边的石块枯枝,狠狠抛掷进府中,碎屑沾得府外的墙面斑驳一片。
管家王叔并未执伞,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他被百姓们团团围住,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声音却淹没在喧嚣声中。
“怎么回事?”程慎之拨开护住府门的一众侍卫,大步迈出府门,张回一路小跑,紧随其后。
见正主现身,百姓们顿时沸腾如水,呼啦啦一群猛然涌上来,一张张面目因愤怒而扭曲。
“镇南王!”
为首的老汉满面风霜,他颤抖着抬起粗糙的手,指向程慎之,声音嘶哑而悲愤:
“你在府中窝藏异族,到底是何居心!?”
他语气哽咽,浑浊的眼中满含热泪:“我儿随你去南部边境,与异族一打就是三年……如今,你风光回京,受封领赏,可他呢?”
他猛然侧头,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他永远被留在了那片寒冷的南部土地上!只剩下京州城中的妻子和稚子。”
他颤抖的手指几乎戳到程慎之面前,双目赤红,“你家中娶的是异族女子,战场带回的也是异族女子,你是不是早已和异族串通一气,有心坑害我京州万千兵马?”
“镇南王!你怎么狠得下心!”
周围的百姓被这番话点燃,纷纷怒吼附和:
“王妃是异族之人,王爷那救命恩人也是异族女子!岂是巧合不成!”
“驱逐异族!还我蜀西太平!”
“乱我坊市!异族商人通通都该驱逐出境!”
程慎之漠然抬手,制止欲上前镇压的侍卫。他冷着脸,沉默地听着众人的控诉。
王叔慌忙退至他身旁,警惕地盯着情绪激动的人群,生怕有人突然发难。
见众人愤怒难平,双方局势一触即发。
程慎之环顾周围,骤然拔出腰间佩剑。只听“铮——”一声剑鸣,寒光闪过,发出巨大声响。
众人定睛一看,那剑刃深深刺入面前石阶,零星碎石蹦出,霎时压下所有喧哗。
府门外寂静一瞬,后排一壮汉见状,顿时血流上涌红了眼,暴喝一声猛冲上前,抡起手中长棍,劈头盖脸便朝程慎之砸下。
电光石火间,程慎之抬手一抓,竟牢牢握住了那棍,用力一抽,长棍在空中翻出个凌厉的弧度,被他随手翻给身旁侍卫。
“请诸位冷静,暂且听我一言。”他心底暗叹一口气,手扶剑柄向前一步。
府门外镇守的侍卫们也齐步向前,沙场磨炼出的战意显露无遗。
百姓们被这气势所威慑,最后一丝嘈杂声也消失了,茫然看着人群中心的程慎之。
程慎之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
“南部战事大捷,诸位可曾见我纵敌入境?可曾见我军报不实?可曾见一城一池落于敌手?连破七城,异族来降,两族和睦,正应是我蜀西之幸!”
他字字铿锵,掷地有声,百姓们垂首沉思。
那壮汉被夺了武器,面色涨红,仍不甘心,梗着脖子吼道:“府中那些异族女子,王爷又该作何解释!”
程慎之眉目微垂,缓缓抬手抽出插在石阶中的长剑,珍视无比地放回鞘中。他直视那壮汉,声音不急不慢:
“诸位可知,我军将士为何能在沙场以一当十,所向披靡?”
他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到那位丧失爱子,情绪激动的老父身上。
“正是因为他们知道,家中还有妻儿老小翘首以盼,战士们才更提起满腔战意,挥洒热血,勇往直前。”
程慎之顿了顿,下意识抚上怀中玉佩。天气虽已转凉,那枚寒髓珍玉却始终贴在胸口。玉质带着驱散暑热的沁凉,此刻却给他带来了无尽的暖意。
“我程慎之的发妻,确实身怀异族血脉。”
“可当年战事最艰难时,前线粮草紧缺,军备不足,哀鸿遍野。是她拿出嫁妆,变卖府中珍宝,遣人带着粮药奔赴前线,救活了前线数百伤兵。”
程慎之仰首望天,深深地吸出一口气。
“诸位今日要驱逐的,不仅是程某的发妻,更是千万将士用性命换来的京州安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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