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棠溪找到窈窈的时候。”

等待的时间太过无聊,章流漪派人沏了一壶茶。清茶清香,云白的烟雾徐徐升起。

“我在想,棠溪会不会来。”

楚惊鸿:“棠溪会不会来?这还需要问吗?他不就喜欢凑点热闹。”

章流漪不置可否:“即墨或许不会来了,所以我在思考罢了。还不是因为他随心而为,捉摸不透。”

“其实阿离你也明白,他就不算什么好东西。”

无法反驳。

棠溪迟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他不喜欢参与光喜欢看着,即使自己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也会选择袖手旁观。

无情是无情,但不是无情道所代表的无情,说好听点是世界在他眼中是无色的,说难听点不过是他没有心。

只能说云上洲的教育真可怕,唯一一个行走世间的还是个无心人。

“也不能这样说,他看明白的东西其实不少。”楚惊鸿对这人的印象,停留在钟离既白私下感慨。

感慨怎么会有人天赋这么变态。

章流漪不咸不淡道:“可是他不会说,他永远都不会说,说了也不一定就是所有。即墨是真心想救人,他可不是。”

章窈漪虽然不太明白阿姊和这位大姐姐,为什么对棠溪迟的评价好像……总之对他颇有微词。

但在她心里,还是觉得棠溪迟很厉害的,光是听过昼夜同天,她就觉得自己大师兄很厉害了。

“那个。”章窈漪弱弱举手,“我觉得大师兄挺好的。”

楚惊鸿一笑:“其实是挺好的,就是很可怕而已。”

“任谁都会觉得,一个入世了都是淡漠旁观者的人很可怕的。他最先知道秋许,可直到冬愿回到妄洲,他都没有提过一次。”

“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秋许在盈洲哪里,单知道不能许约,更不得许期……还是以血的代价。”想到这里楚惊鸿不禁叹气,“有一说一,棠溪迟在真的能解开很多谜团。”

“但他不管事,那在不在也没差了。”

章流漪对此不发表意见,她起身,差人讲这壶茶撤了。

许是待在这里等待实在过于无趣,留了张青鸟传音符便向外走去:“你们等着吧,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一下。”

她脸色有点难看了。

楚惊鸿一听,觉着她语气不对,可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缓缓点了点头。

“那你去吧,楼主大人~”

章流漪颔首。

待章流漪走后,楚惊鸿便凑到章窈漪面前,捏了捏她的脸蛋:“哎呀小窈窈,好久不见哦。”

“你还记得我吗?”

章窈漪其实不太记得。

记忆最深的还是棠溪迟当时找到她,问她要不要去云上洲,再深刻就是姜涟清救她于水火了。

那年她才六岁,要说记得多清楚,那还真不太可能。

毕竟她曾以为,夏期就是春望。

虽然现在看来,这么说是对的。

不算毫无记忆,印象里的楚惊鸿一直是个暴躁大姐姐的形象,和现在别无二致。

“记得一点点吧。”章窈漪说,“我还记得姐姐你说要把谁打死。”

楚惊鸿:“……”

她只说过要打死钟离既白的话。

*

琉华殿内,章流漪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取了一把青玉所制的古琴。

自楚惊鸿说到秋许二字起,秋许的存在便愈发明显,她觉着,秋许就在她身后,含笑望着她。

她拉开帷幕,坐于其间鼓琴。

这把琴名为流水弥音,是她师尊留给她的遗物。

在九年前,她还不是绝音楼的楼主,直到妄洲邪祟出,师尊死于春望之手。

说棠溪迟知道也不说的是她,可事实上,她才是最明白妄洲邪祟的人不是吗?祂是阿愿。

祂可是阿愿。

是她告诉阿愿小孩子喜欢玩游戏的,是她和阿愿许诺,带祂去盈洲看瀑布的,也还是她……

是她直接离开了妄洲,一句告别都没有。

甚至……

她的琴音越来越急迫。

甚至给阿愿的枷锁,也有她一份力。

当时,盈洲降星洲,浮洲紫极洲,还有初日洲,五洲决定将尘缘九洲的血气与随之而生的浑浊魔气引到一个固定之地。

那个固定之地,便是大片沙漠的妄洲。

妄洲灵气向来是尘缘九洲中最薄弱的,这样一个地方,本该生不出灵来。

云上洲人傲慢避世,沧洲向来不与世人言,神秘莫测,极夜洲则是唯一一个拥有真正天地所孕育之灵的地方。

极夜洲对他们的想法未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轻飘飘抛出一个问题:要通过什么方式,将血气聚集到妄洲呢?

要通过什么方式呢?

若说绛霜代表极夜洲与灵的命运,那是否可以说明,灵与祂的天地实实在在存在这联系?

一时半会得不到证实,可他们都朝着这个方向去解了。

于是在妄洲,阿愿带着所有人的期望诞生了。

祂什么都不懂,那些长辈们在祂身上施加的术法是何作用?祂不知道。

为什么都用这样热切的眼神看着祂?祂也不知道。

为什么会感到疼痛呢?祂还是不知道。

祂没有人的思维,不知道什么是黑白对错,祂只会疑惑,怎么会疼呢?祂为什么会疼呢?

于是章流漪向尚且年幼的她伸出手,答应她,带她去盈洲看瀑布。那一定是她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

可是妄洲的风沙太大了,看不见远处的高山流水。

章流漪还没说一句再见,就离开了妄洲。

妄洲灵不可以离开,因为祂已经成了尘缘九洲唯一的血气吸收器。

换作任何洲都受不了吸收所有血气。

迟早会崩溃,迟早会出问题,可当时,没有人觉得他们会解决不了。

最开始确实很好,空气里再也不会混杂着血气,可后来,紫极洲的凡人起义,颠覆了他们的王朝。

任谁来了都觉得这是再平常不过之事。

可对阿愿来说不一样。

战争意味着死伤,死伤意味着血气蔓延,死气横生……而这一切,阿愿都只能被迫接受。

灵也是会疼的。

怎么会不出问题呢?怎么可能不出问题呢?!

琴弦断裂,指尖划破,一道殷红飞溅,琴身染上颜色。

黑发红眼的少女挽上她的脖子,附在她耳边轻语:“你想到什么了,小流儿?”

藕紫色的裙摆在地上开出一朵花,少女眼神眷恋,仿佛以无限情意。

“没有。”章流漪将手指放进嘴里一抿。

“……”秋许笑意淡了,轻轻抚上她的面颊,一下子摸到她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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