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月亮像一个害羞的孩子躲入了云层之中,南河下村的塔楼上,两个少年怀抱长矛,呼噜声震天动地。他们的身旁各滚落一个陶瓷碗,碗中是吃剩的鸡骨。

有人在塔楼下呼唤少年的名字,回应的却是彻底沉睡后的鼾声。

“睡熟了,快走!”一人压着声音道。

“吱——”村门大开。

一辆载满货物的马车驶出大门。

苗平在前拉车,苗安在后赶车。车上坐着王玉娘,她怀中揽着酣睡的苗梦娘,牵着小儿子的手。王玉娘眼角有泪光,拉了拉方巾忐忑道:“当家的,真就这样跑了?”

“不跑难道等死吗?”苗善文牵着两头耕牛,将声音压至最低。将耕牛拴在一旁的树干上,他挽起袖子帮两个儿子推车。

因为所载东西过重,马车车轮深陷雨后还未彻底干涸的道路。

三个男人奋力车却许久挪不动分毫,直累得脸颊上全是汗珠,不停喘著粗气,偏是暗中行事,全程压抑着不敢发出一声声响,自然比平日推车更辛苦。王玉娘将女儿放下车,也让小儿子下车。自己也加入推车的队列,众人齐心协力直至腰酸背痛才感受到马车车轮滚出泥沼。

松了一口气,众人顾不上歇息继续赶路。

才走出南河下村,忧心横生枝节,几人也不敢点灯,只得借助月光前行。幸而出村的路走了无数次,倒也不难。待走远,苗善文掏出火折子点上一早准备的火把。

马车缓缓往前,耕牛徐徐在后,当彻底走出了南河下村的地界,苗善文满心的疲惫须臾间松懈。火光映照下他紧绷的脸上带了一丝洋洋得意。今夜后,那个所谓的神女给他的所有耻辱都将烟消云散,他不再是被夺走权力后又被屈辱吞噬的可怜人。

他已与长子苗平说定,或砍下那疯丫头的项上头颅,或斩断她的手脚做成人彘,不管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渴望亲眼看见那个神女的死亡。

想到欢喜处,苗善文想笑却又拼命忍住,故作淡定问苗平:“他们何时去?”

“现在是子时……他们大约丑时初到。南河一带村庄间防备很强,若要屠村一定不能选白天动手。晚上动手,等别的村庄发现端倪一切已经结束,还可震慑其他村庄。”

苗善文拼命忍住笑。

黑暗中,王玉娘颤着声音道:“当家的……那、那些人终究是乡亲们,这、这、到底不好……”

“乡亲?背弃我的人算什么乡亲!拥护那个神女是算什么乡亲!”意识到自己声音太高,苗善文捂了捂嘴,神情中有拼命压抑的兴奋。他脚步轻快,牵耕牛绳子的手轻轻摇晃,甚是欢喜。

而状况总发生在人松懈下来的那一刻。

前方的竹林中出现了第一处火光,然后是第二处,第三处,并排的火光在暗夜徐徐铺开,竟然有十余处之多,漆黑的夜色中,火色是明亮的黄,像一只只窥视的兽眼。

他们是兽。

而苗善文一家是猎物。

“兽眼”的背后是影影绰绰的人影,一阵细微的风拂过,人影摇晃应有百余人之多。几个蒙面人从暗处走出,刀锋反射着火光,虽是明亮的黄却让人感受不到分毫温暖,甚至觉得冷得彻底。

路途中的压抑在这一刻释放开,孩童惊叫,妇人慌乱,苗善文瑟瑟发抖,苗安摸出长刀做好对阵的架势。

王玉娘抱紧女儿,裹紧面巾瑟瑟发抖,这么多火光,火光深处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单凭家中的男人决然无法脱身,若是被俘获,她与女儿……王玉娘摸出藏在身上的刀对准了女儿的咽喉。手抖得厉害,甚至忘了将刀拔出刀鞘。

幸好长子苗平“见过大世面”。

他强忍恐惧,愤怒驱赶盗匪。几次三番说起自己如今在留县受到重用,若敢动他必定让盗匪们死无葬身之地!

她语调凶狠,但在此种境况下所有的话听来都不过是色厉内荏。

盗匪头子大步往前,十几人在身后紧随,狂风过,竹叶声喧嚣,像是一波又一波水浪。

密林深处似有人语响,像是在讨论,又像在嘲笑。为首那人朝苗平一步步逼近,裸露出的一截手臂粗壮有力,那盗匪大喝一声轻松打掉苗平手中充作武器的刀具,反手将他牢牢控制,像绑野猪般将他捆成了粽子。一脚踹在他身上后复又他狠狠踏在脚下。

锋刃从苗平脖子上轻轻划过,拉出一条细细的血痕。

苗平没了傲气,他惊慌惨叫,不断求饶。眼见携带家人逃跑的主心骨被践踏在脚下,苗善文等人彻底乱了心思,长子苗平信誓旦旦说这一路一定不会遭遇任何恶人……分明一切部署都十分完美,怎么会……

匪首声音尖利,像一只叫得撕心裂肺的鸭子:“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其他盗匪围聚过来。

林中人影幢幢,嬉笑声不休。

站在外面的人回过林中,沙哑着声音说车上有个年轻女孩,颇有几分姿色。山寨中正缺这样的大美人。

王玉娘闻言慌乱,小刀拔出刀鞘便朝苗梦娘的脖子割下!手腕却被人死死捏住。又一个蒙面盗匪!盗匪嘻嘻笑着:“你女儿不我们一道走,难道你和我们一起走?”

“我去,我去,爷,大爷,我去……”

“娘亲?”身旁的六岁孩童轻唤。

王玉娘看看沉睡的女人,又看看年幼的小儿子,坚定的神色略有迟疑,最终还是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苗善文。

越来越多的人从树林中走出,鲜血从竹林中缓缓流出。

苗善文还在强撑,苗平却已坚持不住。“爹!给他,把妹妹给他!反正也被外男看见嫁不得贵人!”

依旧沉睡的苗梦娘被留下。

盗匪似乎有些意外,沉默片刻后再度拔出刀架在苗善文的脖子上。“现在——留下你一般的财产。”

夜风阵阵。

苗善文步履蹒跚。

耕牛,粮食,布匹,还有许多——那是他苗家从苗贡生起积攒的整整一般的财产啊!

“你手中有人为何不令他们护送?我的钱,我的钱……”他愤怒,不满,怨恨若竹叶发出的涛声顷刻便将他淹没。

苗平恨恨道不用担心。待他的人潜入南河下村杀光所有人后下一个目标便是泉村,泉村里正张明泉家中颇有资产,一定能补上自家被收刮的财物。“既然埋伏在竹林中那一定是这一带的歹人,等我的人找到他们,一定将他们剥皮抽筋!”

苗善文终于有了丝毫笑意。

如今没了耕牛,也少了半车货物,马匹跑得比之前轻快了许多。他伸手探了探车下,还在。

幸好那些歹人目光短浅,未能发现被捆在马车下的金条。

想到金条,他春风得意。

“还有一事切莫忘了。若你的人折回后真寻到了那伙歹人——你一道去,赶在他们之前杀了你妹妹!此种辱没家风之女切不可留!”

——

苗小妹抱臂、黑着一张脸。

面前的两个少年脸颊红肿,因为喝下了有药物的鸡汤陷入彻底的酣睡未能及时发现苗善文一家人偷偷离开村庄。苗善文的确给他们下了药,但是在这么重要的值守的日子里却因为贪嘴吃下被下了药的食物就该处罚。也算是杀鸡儆猴。

苗一二在苗五的保护下背着依旧昏睡的苗梦娘回村,苗大妹也在其中,边走边骂苗进不是个东西,居然真将女儿留给了土匪!幸而那土匪是他们假扮,不然苗梦娘这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苗五在最后,手中牵着两头耕牛。他们不过十二人,却通过“抢劫”苗善文得了不少东西。最重要的自然是耕牛。反正留县没有太过广阔的土地,要耕牛也没用,对吧?

他看向苗小妹的目光满是敬佩,满腹好奇之言不得,问:“神女怎么知道苗善文那厮要跑?”

苗小妹不知道,她又不是神算了,也没有千里眼顺风耳。

她只是想明白了苗平初来时那一点点不和谐的地方。

与苗平同来的那辆马车的车轮。

前夜下过大雨,道路泥泞难行,她从村中跑过裤腿上都飞溅满了泥土,苗平带着十口袋粮食远道而来,车轮上怎么会只有浅浅一层薄泥?那可是十口袋粮食!那么大的十个口袋,每一个都装得满满的,怎么都有个五、六百斤吧?

但那马却走得十分轻松。

这个重量别说马,就算是悍马——轮胎从泥泞土地上行驶过也不会只有薄薄一层泥吧?

要达到“薄薄”的效果,可能得召唤卡车。

同样,那可是十口袋粮食!

苗平一个人能这么光明正大地、又平平安安地将十袋粮食带来南河下村?这一路上竟无人打劫?

难道是这书觉得安逸日子过太久,真拿土匪不当歹徒?那么愚蠢的人真能在混乱的留城如鱼得水?

苗平说他受到新皇重用。

另一个受到重用的是他给妹妹找的好夫婿。这两人如果不是一等一的人才,就一定是一等一的恶人。

苗小妹觉得苗平不像人才,加上他千里迢迢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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