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玹发觉自己又想下意识地低头了,可这一次不是因为微妙的自卑心态,而是……

他堪称小心谨慎地抬起眸光,然而很快便又自知理亏似的收了回去。

这不是他该有的妄念,戚玹无声逼退了脑海中浮现的赞叹和模模糊糊的念头。

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暗叹,此前自己从未见过这般惊为天人的男子。

不仅仅是容貌出众,实际上戚玹窃以为这世上从来不缺姣好的面容,大部分人只要肯花心思打扮保养,其最终呈现的效果都不会太差。

但从戚玹望见源尚安的一刻起,挽留住他目光的就从不是仿若天神精雕细琢过的容颜,而是通身那股无可取代的气度。

他运筹帷幄,临危不乱,在污浊不堪的官场中仍旧驾轻就熟,不沾尘埃,整个人举手投足间满是挥洒自如的魅力,注定不是个空有皮囊的草包废物。

无人可比。戚玹酝酿许久,还是唯有这无人可比四字。

也恰恰是拜这“无人可比”所赐,他知道有些事不该再近一步。

如今源尚安碰巧散了长发,姿态随意潇洒,沐浴后躯体自带的清香随风而来,与他惯常那副滴水不漏衣冠整洁的姿态大相径庭,却独有另一番风味。

这浑浑噩噩的念头叨扰了戚玹一整夜,直到第二日他去潘府寻人时都还有些思绪朦胧,像是宿醉未醒。

“……人不在?”

“是啊,”小厮见他身披铁甲,知道身份不俗,因此格外敬重,“老爷他昨儿个就走了,说是要去亲自迎接郡里派来的人。”

戚玹回头,碰巧和源尚安面面相觑。

源尚安的浅笑叫人看不透:“这是有意躲着我呢。”

他却并不着急,似对这种情况早已有所感知。源尚安不慌不忙地递给小厮一封信:“麻烦帮我转交给你家老爷。”

随即又道:“赵大人,您对这位昔日的挚爱亲朋有多少了解?”

“呃我……”赵兴咳了声,“还行吧,其实也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不过他一直都有这个习惯,每回上头来人都要亲自去迎接,不敢怠慢。”

赵兴发觉源尚安在看着自己,有点不自在地别过头去:“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次他听说上头来的是个新人,此前没见过,就更想给人留个好印象。”

源尚安并没有怀疑赵兴的说辞,原因也很简单,如果他真的和潘理全关系密切到不可分割的地步,他怎么会那么容易地被自己挑拨,然后转了阵营?

可见两个人之间虽有交情,但远没有到彼此信任、亲密无间的地步。

赵兴谨小慎微地凑近:“您是不是怀疑他跟人设计绑架太爷然后找人假扮?”

“嗯?”

“依我说,不大可能,”赵兴伸出一只手挡着自己的嘴脸,“老潘这个人我知道,要说他憋着坏我信,但他没道理干出来绑架县太爷的事。”

“您想啊,就县太爷平日里那副样子,对他言听计从的,他干嘛偏要再换个人不可。新上来的还未必听话呢。”

源尚安点头示意他知道了,除此之外依然不置可否。戚玹问:“那现在?”

“看好孙七,”源尚安道,“待会儿营地要乱,他可不能出事。”

赵兴瞪大眼睛:“顾大人您怎知……”

您怎么知道待会营地会有动乱?既然已经提前得知,那是否应该做出相应对策?

赵兴一阵眩晕,他实在搞不清这个人了。

源尚安微微一笑,尽是成竹在胸的淡然:“俗话说兵不厌诈,昨日的失利若不能好好利用一番就太可惜了。”

——————

赵兴搞不懂这人在打什么算盘,只得默不作声地跟在一侧。源尚安也沉寂不语地观察着地形图。

军营里从未如此安静过,静得让人心生警惕。

“报!”

传信兵风尘仆仆地扑进大帐:“卫老将军已依照军令率领五十名将士前往东侧山谷。”

“好,”源尚安道,“再探再报。”

传信兵应了声是后飞速退出,分毫不拖泥带水。

赵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弯腰问道:“顾大人,您安排的?您知道他们的窝点在什么地方了?”

源尚安没有应答,目光似能穿过地图上的山川河流落入危机四伏的谷地。

“……喂,你看清了吗?他们打的什么旗号?”

另一探子猕猴似的望了望,旋即又缩回隐蔽:“他们什么旗号都没有打,但行色匆匆。”

“……这铁甲成色新得很!”同伴拍肩膀道,“这形制我认得,绝对是官兵!”

然而这四五十个人却与他们想象中高大威猛的官兵不同,反倒是个个神色萎靡不振,甚至还挂了不少彩。

埋伏在山崖上的两名探子大眼瞪小眼,最终同时反应了过来:“……求援的!他们是去找人求援的!定是昨日一败让他们士气大挫,这是个好机会。”

两人脚不敢停,立马飞速回去禀报探听到的消息。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

男人沉思片刻,似在盘算策略:“先将这伙人拦下。其余的人随我抄家伙。”

“……报!”

这一次急急忙忙赶回来报信的小兵身上沾染了血花,差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好了不好了,那伙土匪出手了,卫老将军带人在山谷鏖战,情况不妙啊……”

“啊?”赵兴心跟着一颤,他本以为源尚安此次是十拿九稳,“这、这一切不是大人安排的吗?这……”

他晃了下源尚安的手臂:“喂,是不是要派人增援啊?”

“……喂,怎么不说话?”赵兴又道,“不能不管卫老将军死活吧。”

源尚安只道:“别出声。”

这种单调的命令口吻他此前从未见过,然而赵兴来不及作出反应,只听帐外轰然一声巨响。

他差点被震倒在地,好在一双手及时把他拉了起来。

帐外忽而闯入的数十名匪徒策马遥望,其中一人忍不住骂了声:“操,怎么没有人?”

何止是没人,这一切简直安静得可怕。

他一把揪住探子的衣领:“你敢耍老子?!”

“不不不,我……”

探子还来不及为自己辩驳两句,下一刻帐篷的缝隙里忽而同时冒出来了一只只弩机。

没有任何人出声,也没有任何人下令。可随着扳机咯嚓一响,不计其数的箭矢不约而同地朝着人群飞去!

噗嗤——

利器贯穿血肉的声音此起彼伏!

为首者当场变了脸色:“……天杀的,有埋伏!”

尸体扑通扑通倒地,男人立时策马狂奔就要逃离。

到此刻源尚安才下了令:“拿下他,抓活的。”

藏在军帐里的云昼即刻得令,小刀瞄准马蹄飞去。随即只听战马一声痛苦的长嘶,马上的蒙面男人意识到了什么,于坐骑倒地的瞬间一跃而下。

西侧营地的埋伏着的剑士热血沸腾:他们正等着机会将人生擒活捉!

“杀!随我冲!”

队长举起长剑身先士卒,身后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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