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摊上冒着袅袅热气,秦溪茗被骆抒盯得脸红,他不自在地嘟囔,“嫂嫂何故如此看我?”

他掏出手帕擦汗,举止间不乏稚气,可也有些郎君的模样。

骆抒忆起,“我记得你小时候常来布行玩耍,你哥哥也时常为你擦汗。”

秦溪茗停下动作,“是……是啊,那时哥哥还未与嫂嫂成婚呢,哥哥在廊下读书时,嫂嫂就在前头帮工。谁知道天妒英才,哥哥竟走得那样早,留嫂嫂你一个人,辛苦支撑。”

骆抒不是真的要同他叙家常,“有阿姑在,我也不算辛苦。溪茗,我想问你这抒色布行卖绛布的事情,你知道吗?”

少年点点头,“他们行事很是大胆,听说陈留行会有人曾去告过,最后竟不了了之。”

陈留以纺织盛名,秦氏更是几乎家家户户都做些布料生意。秦溪茗家中善绣,对布料了解不如骆抒。

“那你知道抒色布行背后之人是谁吗?可是赵泓济?”

骆抒心中对店主已有六成肯定,只是担心还有人掺和进来。谁知秦溪茗却蹙了眉头,说道,“赵泓济?赵乡绅死后他本应在家守孝,可听说不知攀上了什么大人物,时常不在陈留,我并不敢确定是他。”

完全出乎骆抒的意料,本来她以为这一切都是赵泓济的手笔,现在却告诉她,他时常不在陈留?

骆抒又问,“那溪茗可曾买过抒色布行的绛布?”

“巧了”,秦溪茗笑起来,高兴自己帮上骆抒的忙,“前几日我才买了几匹回家,正好嫂嫂同我家去看望婶婶,一举两得。”

今天这趟,不去是不行了。骆抒起身跟着他,“那好吧。”

她刻意把手背在身后,做了个走路的手势,期盼韩雨钟能看懂。

秦溪茗高兴地大步朝前,为骆抒引路,“嫂嫂这边走,许久没去我们家了,怕是嫂嫂已忘了怎么走?”

骆抒是不大记得了,问起他家里的人来,“大伯和大娘身子可还好?”

秦溪茗一味点头,敛起了欢快的神色,换上一幅愁肠百结的面容,“嫂嫂,我爹娘从前那件事做得不妥当,难为你还记挂着他们。”

那件事,说的是当年秦湘恩过世后,有人明里暗里为难布行的生意。阿姑向亲戚们求助,问到秦溪茗父母处,只求借五贯银钱,却狠狠吃了闭门羹。

骆抒含笑,“都是些过去的事了,此番大伯大娘接我阿姑出来养病,已是帮了我大忙,我怎么会挂心小事呢?”

“那就好”,秦溪茗努力扯出一丝笑容,“若是此去,他们说话有不中听之处,烦请嫂嫂你海涵。”

奇怪了,骆抒已说过能将阿姑接出来养病,其他一概不论。她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秦溪茗这幅样子实在不像是他话中所说,反而像是在诓骗骆抒,又不忍的纠结模样。

她继续试探,“溪茗莫急,我从汴京带了些好药材回来,不如你先陪我去住处拿吧。”

闻言,秦溪茗脸上笑容一僵,“我未曾想到这层,不过家里也有不少药材,嫂嫂还是先留着,不若等大夫看过,我再去陪嫂嫂去拿,如何?”

他很着急,“时候不等人,嫂嫂先同我去看过婶婶吧。”

骆抒也不能察觉不出猫腻,她止步不动,“溪茗,你同嫂嫂说实话吧,我阿姑到底在不在你家?”

她肃起面孔,不再亲切温和,目光利得如同刀锋一般。

秦溪茗见糊弄不过她,整个人黯淡下去,一抹悲伤攀上秀气的脸庞,好像被骗的人是他一样。

他哽咽了一声,含泪道,“我就知骗不过嫂嫂,嫂嫂从小就聪明,识字算账不在话下。若是能读书,指定比我还厉害,我怎么能骗得了嫂嫂呢?”

他伤心自责,“我早同他们说,好言好语同嫂嫂讲,嫂嫂定会来的,非要我使了借口来诓嫂嫂。”

骆抒抓住话头,“他们是大伯和大娘吗?”

不对,大伯大娘一向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从不管闲事。

怎么会绕这么大一个弯,叫儿子骗她?

果然,秦溪茗摇头,“不是,是秦氏长房的人。”

秦氏长房,同他们这两支都离得甚远,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若是老家宗族,就不是骆抒想躲就能躲的。

她长叹一声,“走吧,去听听他们为何要见我?”

秦溪茗带着骆抒绕过几条街巷,来到个熟悉的宅院前。沿途经过拐角,骆抒都刻意停留,确保让韩雨钟能赶上来。

“这是你家吧,我记得门前这颗枣树。”骆抒指着天,“以前有一回你非要爬树摘果子,你哥哥在树下吓得,都不知道怎么接住你才好。”

秦溪茗张了张嘴,自责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才鼓起勇气,“嫂嫂,无论他们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骆抒推开院门,“多谢溪茗的一番心意。”

她回头,展露一个温婉却不失坚韧的笑容,秦溪茗好像回到很多年前,她端坐在家门前,看两兄弟笑闹的时候。

正院厅房里围坐了不少人多数都是骆抒不熟悉的面孔,但也有些同骆抒相熟,其中就有一位叔伯,是骆抒当时托他办事的那位。

他错过骆抒的眼,没与她打招呼。

这些人簇拥着中间身穿丝袍、稳重威严的中年人,目视着骆抒一步步走近。

这位就是秦氏长房的家主,也是秦氏名副其实的族长。

他没叫骆抒坐下,让她站着回话。

骆抒皱了皱眉头,此刻在她跟前充威风?汴京公堂都没这个排场大。

族长狠狠地咳嗽一声,面带不满,出动这么多人压阵,就为族中一名孀妇。

狠厉的目光藏在他褶皱松垮的眼皮下,添了些森然鬼气,开口更是让人闻到一股腐朽之气,“骆氏,你胆大包天,任性妄为。不仅寡妇二嫁生出许多是非,还孤身一人上京告官司,还偷卖了我秦家家财,种种行径,我若不是看在湘恩的面子上,就可做主休了你,将你的名字从我秦家的家谱上除去!”

“不!”秦溪茗刚想站起来,被他父母强行摁下,不许他张嘴。

骆抒回望过来,又四周看了看,“族长今日召我来,就是细数我的壮举吗?”

族长呛了一声,“寡廉鲜耻!看来我非得行家法才行,去拿棍子来!”

“够了”,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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