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中的官员之中大部分人都没想到，楚正业经大理寺这一劫，不但没死，反而在出狱不久后官复原职了。
众人很难不将他与宋知明再次联系起来，要知道楚正业当初可就是因为参奏宋知明而有的牢狱之灾，如今他乍一被放出来了，又意味着什么呢？
楚府的门庭肉眼可见地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甚至比之前更甚。
送到府里邀约女眷的拜帖也不少，有从前相识的、也有只略微听说过的，还有比楚府官职更高的，也有低一些的。
不止男人们在前厅里谋划未来，女人们也努力地在后宅当中尽力辅佐成就他们。
楚夫人总算恢复了从前的笑脸，一眼望去这么多的好人家，不愁为她的阿湉找不到一个好夫婿了。
“从前倒是没在意，京城里藏着这么多拔尖的后生。”楚夫人执起楚湉的手，细细说道，“你看这李家夫人，她家有位二公子，今年刚过而立，在户部当差三年，听说性子很是沉稳。”
“还有城北沈家，他家中三代单传，家中就只有一个独子，若是嫁过去日子定是清净安稳……”
楚湉垂下眼帘，打断楚夫人的话：“母亲，女儿不想嫁人，只想陪在你和爹爹和欣欣身边。”
“还是小孩子脾气呢，”楚夫人笑骂，“好好的小姑娘，哪有一辈子守在家里面的。”
楚湉眼底泛起一层薄雾，却是不说话了。
她楚夫人瞧着女儿不像是在说笑，反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轻轻拍着女儿的手背，语气恳切起来：“娘知道你素来有主见，可如今你已过了及笄之年，再耽误不得了。我说的这些人家你若是不喜欢，还可以多挑挑别的。”
女子嫁人天经地义，是到了年岁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怕楚夫人心底也很是舍不得，但她也无法把楚湉一辈子拘在家里。
她这女儿样貌、品行样样都出挑，若不是被前面那家悔婚，现在只怕都在准备成亲事宜了。
想起谢家，楚夫人又有点郁闷起来。她也算是看着谢尚那小子长大的，本来她对这个女婿其实也是很满意的，奈何谢家薄情，也只能作罢。
楚湉听着母亲的教诲，心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她如今已经不是清白的身子了，若是贸然嫁给了别人家被发现，只怕会牵连全家落个难听的名声。
何况嫁人有什么好的呢，要抛弃自己的双亲，去侍奉别人的父母，还要同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子朝夕相对，延续血脉……
这些竟是楚湉以前从未想过的，只是现在想来，却是对婚姻很是抗拒了。
只是这些缘由她是无法开口的，母亲的唠叨她也无法逃避，只能硬着头皮听着。
“哎，锦家？”
楚欣欣有意给姐姐解围，忙找了个话题想去吸引楚夫人的注意，“我记得他家好像是有个妹妹，姐姐也是认识的，姐姐若是去了，能不能也带我过去？”
“是不是大理寺的锦大人家的，”楚夫人接过欣欣手中的帖子，若有所思，“我这两日好像也听你父亲提起过，那位锦大人在狱中对你们父亲颇有照拂呢，他还说还找个机会去登门拜访。”
楚欣欣和楚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将去锦府的日子定了下来。
锦上添花哪比得了雪中送炭的情意，她们一致认为锦家实在不错，很值得楚湉去结交。
楚湉倒也表现出不悦的意思，毕竟相对于别人家，楚湉本就与锦竹相熟一些。
只是锦庆竟默默帮过她的忙吗，楚湉有些纳闷，她也见过锦庆几次，那人始终都是冷冰冰的态度，说话也不留什么余地，更从未听他说起父亲的事。
原来他竟默默地施以援手了。
想到这，楚湉对锦庆的印象不由好了许多。
时光宛然如旧，一切又恢复从前的模样，父亲、母亲、妹妹陪伴在身边，她依旧是楚家的千金小姐，这样的日子自然是很好的，可楚湉失眠的毛病却愈发严重了。
回来的前两夜她还以为是自己一时间习惯了东厂的床榻，对自己家的有些陌生，需要些时间来适宜罢了，可一连好几晚也没有丝毫改善。
也不知是怎么了，她每夜都是辗转难眠，经常直到天光渐亮才有了丝睡意，日子久了人愈发消瘦轻减了，眼窝也深深凹陷下去。
“姑娘昨夜又没睡好吗？”冬至看着铜镜里楚湉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眼底凝着的点点乌青，没忍住担心，“今日要去锦府，姑娘这样可怎么是好？”
按照计划，楚父今日要携一家人去锦家拜访，还备了些礼品以感谢锦庆的恩情。
楚夫人还特地吩咐了冬至，说是要把她家姑娘打扮得精致一些，衣裙珠钗也要搭配得宜，别丢了体面。
本来冬至自然是不担心的，她家姑娘容貌秀丽，淡妆浓抹都相宜。可现下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浓浓的疲倦，看得人心头发紧。
楚湉指尖划过盛放首饰的木匣，道：“无妨，你把脂粉施厚一些，口脂也用浓一点的颜色，不会被人发现的。”
因为妆容风格的改变，原本已经搭配好的衣裙也一同更换了。
楚湉轻轻一转，原本衬得人如空谷幽兰般的月白襦裙已被换下。夏荷捧着新选的衣裳上前，那是一袭石榴红的蹙金绣罗裙，裙摆上用金线密密绣着缠枝牡丹，走动间流光溢彩，比烈火燎原还要热烈几分。
铜镜里映出的那张容颜，因厚施的脂粉而显得瓷白如玉，浓艳的口脂将唇形勾勒得愈发饱满，像是含着颗熟透的樱桃。
先前那股藏在眉宇间的倦意，竟被这明艳的衣饰与妆容涤荡得干干净净。
冬至和夏荷看了都连连惊叹：“姑娘这样打扮真是好看！”
此时楚夫人已经遣了外头的婆子来催，楚湉就这么被簇拥着上了出府的马车。
等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锦庆已立在阶前相迎。他身形挺拔如松，尽管只身着常服，腰间玉带也束得一丝不苟，眉宇间更是透着超乎年龄的沉静。
楚正业看这个年轻人很是满意，拱手笑道：“有劳锦大人来迎我们了。”
“楚大人。”锦庆也拱手。
说话间楚夫人也携着楚湉和楚欣欣一起下了马车。
锦庆目光掠过楚正业身后众人，却在楚湉身上微微一滞，他还没见楚湉打扮得这么艳丽过，一时间竟被吸引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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