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酉日,太史令占出大吉,魏皇后携后宫赴东郊祭天。

东宫女眷亦在此列。除去已经贬去银镜台的林婉仪,太子萧承珽如今宫中只有两位良娣,不甚充盈。袁妙桐历经上次妍华诬告,已引起萧承珽怀疑,对她态度显然冷淡许多,东宫内院尽归于刘玠一人手中。

身为储君,许多君王在为太子或是亲王时便有许多子嗣。群臣希望萧承珽效仿先贤无可厚非,加之东宫权势日盛,提议再度选妃的奏章如雪花一般涌进崇德殿,萧承珽都一一婉拒。

如此寡欲,朝臣甚为不满,盛传此事皆因刘玠而起。当年太上皇阻挠刘玠入宫已经变成人尽皆知的事,萧承珽心存芥蒂,不愿再被人强行牵线,更要为刘玠腾出太子妃的位置。如若真是这个理由,解决起来就容易了。于是乎,朝臣们又纷纷谏言,册封刘玠为太子妃。只需要遂了他的愿,愿意承认刘玠在东宫的地位,塞几个孺子、良娣进去,想来也就有希望了。

从萧遂反对刘玠到现在的朝臣心之所向,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原点。一切似乎真的没有改变,路有曲折,可河水仿佛总是在朝着既定的方向奔腾,涌入无穷无尽的大海之中。

开弓没有回头箭,只余向前。

晴空万里,翠阴遮道,对于连日死气沉沉的长安来说今日确实是个好日子。刘玠坐在马车中,一路颠簸,忽然听见郊野的童谣声飘进车内。

“柳叶纹,半月刀,秋风呼来断艾蒿。火光隐,川中消,王侯一到佳人笑——”

刘玠听了个大概,只觉得这小调琅琅上口,很是入耳,字句就不是很分明了,一面听着打发路上的无聊就到了祭坛之下。

太史令章潽在此久候,拜见过魏皇后,便诉诸今日行程,即刻举行祭天仪式。两边侍女手持铜匜给贵人们盥手,清凉的泉水浇灌进掌心,依次整衣,肃容而入。

刘玠跟在众妃嫔之后,将袖口微微挽起。一位夫人不经意瞄到她手臂上的胎记,以为她受伤,惊问:“良娣的手怎么了?”

这位夫人定是第一回参与祭天,不知这盥手是为荡涤心灵之意,需得静下心思,在祭祀前噤声。此语惊动了周围女眷,又同时注意到刘玠手上那一块清晰的胎记。那胎记如齿痕般整齐成一“口”字,十分奇特,刘玠知晓这是前世投井前自己咬下的疤痕,但皇家之人向来忌讳这些有的没的,拉起袖子掩住,对那位夫人笑笑带过。

净完手,皇后领着后宫女眷焚香礼拜。祭坛之上,设有宝鼎一座,两边香烛对立,前后有少牢、香花簇拥祭奠。

“跪——”

影影绰绰的旗幡间,衣袖翩飞,举手投足玉佩锵鸣,有条不紊。太史令念完祝词,请魏皇后进香。侍女将魏皇后搀扶起身,双手持香在前,又行祭天之礼,插进香炉内。

顷刻间,天色由明转暗,阴云四合,方才还悬于头顶的艳阳一下被黄沙所食。狂风卷起纱幔,飘零如六月飞雪,女眷们站立不住,眯着眼相互抱作一团。

说时迟,那时快。奇怪的景象只维持不到一刻,乌云立时退散,露出金光漫天。

幸而祭天仪式也已经安置完成,一众人心有余悸地坐回马车。

“太史令卜的日子可真好,又是尘土飞扬,又是遮天蔽日的。得亏皇后心善,没有降罪于他,这么奇怪的天气……什么吉日,明明是凶日吧。”

“嘘。”刘玠赶忙示意连翘噤声。这话被人听去,又得说三道四。但打心眼里她其实是同意连翘的,千算万算,却选了这么一个日子出来,她可不信章潽是不小心,便留了个心眼去打探。

几日后,宁华那里就有了消息,章潽果然是长阳宫的人。忆及当日之事,总觉得处处透露出诡异。身为太史令,极有可能早就知道会有异象,但仍然引众人去祭天,到底意欲何为?

“柳叶纹,半月刀,秋风呼来断艾蒿。火光隐,川中消,王侯一到佳人笑——”

墙外忽然传出歌声。刘玠问连翘:“是谁在唱?”

连翘摇摇头:“不知道,自从太子殿下把晴方殿肃清之后,来了不少新的宫女呢,年纪也特别小,想来是在打秋千吧。”

“多事之秋,还是让她们注意些为是。”刘玠并不想打扰宫女们的忙中偷闲,因现在不景气,令连翘过去多加提点。

“等等。”

刘玠转念一想,这歌谣似乎在哪里听过。想到那日祭天,竟已经传进宫里了,实在不同寻常。吩咐连翘:“去,把那几个宫女找来。”

连翘走到墙外,把侧殿后院那几个宫女叫来,听着歌声戛然而止,不一会儿就带到了她眼前。

“你们别怕,我不会责罚你们。只是你们唱的这首歌谣从何而来?”

“回良娣的话,奴婢也是跟着外面的人学的。听说这首童谣如今已经在长安城传开了,百姓们都会唱几句。”

“你把词儿再慢慢唱给我听一遍。”

刘玠说完,那宫女又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柳叶纹,半月刀,秋风呼来断艾蒿。火光隐,川中消,王侯一到佳人笑……”

柳叶纹,半月刀……这,是个“刘”字。

思考半晌,她不停地念叨这几句话,等到最后一个字落定,她恍然大悟,惊觉坐起。

不好,是大凶之兆!

“良娣,太上皇急召,宣你速速觐见。”

看到长阳宫的人来,为时已晚,这架势,她是不得不去了。

太上皇所在的长阳宫在宫城的最北处,原本是颐养天年的世外桃源。随着萧遂权势回天,这里栖息的鸟兽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头戴双鹖尾的政要出入频繁。走在长廊上,文武官员擦肩而过,好似看不见她。这应当是萧遂的意思,长阳宫中人都需如此装聋作哑,对任何与己无关之事都不闻不问。

在宫人的指引之下,刘玠步入殿内。宽敞而僻静的殿中,居然没有灯火,一丝多余的陈设都不可见,冰冷肃杀之气充斥着梁宇,昭示着主人的不可侵犯。

“拜见太上皇。”

刘玠行礼叩拜,刚伏地,背后唯一可透光的大门就被人重重拉上,屏风后冲出两名侍卫将刘玠捆住。刘玠大声问道:“敢问太上皇何以如此对待您的孙媳!”

榻上人影缓缓坐起。地上的宫女替他披上大衣,萧遂撤去屏风,端坐在刘玠眼前,那样子,哪里像是生了重病,分明还老当益壮。

在前世,他就总是这样喜欢一言不发地盯着脚下的人看。他从不主动开口,也从无向萧承珽的妃嫔示好过。刘玠惧于他的威严,见到他总是唯唯诺诺,心中却知道,太上皇萧遂,很不喜欢女人,尤其是干政的女人。

大殿之内只有刘玠企图挣扎的摩挲声。侍卫岿然不动,刘玠出言道:“柳叶纹,半月刀,秋风忽来断艾蒿。火光隐,川中消,王侯一到佳人笑。若我没猜错,这首童谣会在长安城流传甚广,正是太上皇的意思。文字旁加把刀,暗指刘氏。火字少点,川中竖消,是个‘介’字。这半句更加明确地指向我。艾蒿为草,是萧姓的本意。赫赫宗周,褒姒灭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是在说我也会如褒姒一样,动摇君心,倾尽天下……”

萧遂大笑,声如洪钟,果然有了反应。

“得承认你很聪明。”他的赞许,怎么听都不像是由衷而言,字字句句夹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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