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一乱,战火迅速席卷了整个大昭,人人都忙着奔波逃命,不论是吟风弄月还是阔论高谈,皆成为了无人在意的琐事。

程彧小心翼翼的一番试探,顾曾的神情依旧瞧不出什么变化,只淡淡接话道:“再后来,萧家出了事,萧世子受到牵连,这九城飞花想必也就散了?”

“没错。”程彧的嗓音凝成了一线,几近肃杀,沉重得如一把生锈的铁刃,“那一战牵连太广,何止萧家,连与萧家有姻亲的周家也被贬黜罢官,九城飞花其余人做鸟兽散,从此杳无音讯。

“只有我哥倚仗着外祖父在北境的无上战功全身而退,被陛下不痛不痒地勒令这辈子再也不许作诗著文。”

自那之后,程彣只有在写折子的时候才会提笔。

程彧垂下眼,轻笑了声:“他们总说我哥是什么天下第一大才子、笔下藏蕴山海,可依我看,他现在若去考进士科,怕是连乡试都过不了。”

顾曾没应声。

她并非不为程彣扼腕叹息,只是身为那场大战的亲历者,她经历了丧亲失怙之痛,寻常的磨难已不足以让她有所动容,更何况程彣相比于萧淩,已然是极其幸运的那个了。

程彧说罢往事,抿了口茶,又臭美地拨了拨自己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丝,身子一歪,斜斜倚住摇摇晃晃的马车车壁,语气则急转直上、复而欢快起来:“行了,这些都交代完了,总算可以谈正事了。”

顾曾两眼一翻——此人絮絮叨叨了这么久居然还没说到正事,废话是真多。

程彧一阵大笑,开门见山道:“寒食节的时候,崇贤坊死了个人,陛下把查案的任务交给了十二卫,你要不要猜一猜是谁?”

京城一天内不知要死多少人,此人却如此特别,能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乾安帝专门派人去查,定然不是什么小人物。

顾曾不由得上了心,问道:“难道是九城飞花之一?”

程彧眼神一亮,赞道:“阿曾果然聪明,那你要不要再猜猜此人的真实身份?”

“你少溜须拍马,”顾曾拧着眉,显然没什么耐心,“再不说你就自己去查吧,我宁愿去神策军陪荣王射木头玩。”

程彧的嘴角噙起一道顽劣的笑,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道:“此人便是,雍州——”

“雍州?!”

果然如他所料,顾曾脸色乍变,急道:“这事和宸王殿下有何干系么?”

程二公子心底百转千回,又自嘲又欣慰,感慨自己这一遭真是找对了人。

只要事关宸王,无论前方是何种刀山火海,她绝对会去硬闯。换作旁的什么人,怕是难要她付出这般心血。

他浅酌清茶,呼出一口苦涩之气,说道:“行了,不逗你了。死者正是宸王殿下的手下,扶苍军右副将——王澄颐。我哥猜测,他正是当年的九城飞花之一,雍州、见南山。”[1]

顾曾吃了一惊,猛抽了口短促的凉气,喃喃道:“怎会是他?”

王澄颐身为扶苍军将领,却与郭侯内外勾结,想要置姜祐珣于死地、再取而代之成为扶苍军主将。

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

身为局中人,姜祐珣最清楚他的两面三刀,早在两年前的云雾山,就曾扬言要他付出代价,不过宸王殿下如今犹身处漩涡中心,最能说得上话的雍州也回不去,对付王澄颐一事也搁置了。

上次顾曾翻墙去找他,二人聊到朝中局势,他还曾提及王澄颐。

这位王将军受他爹的庇护,在边关活得跟个土皇帝似的,日日锦衣玉食,养得恨不得比后宫娘娘还娇嫩。

可自打姜祐珣被关在宸王府中,王澄颐便不得不亲自操刀上阵,奈何怎么也受不了边关苦寒,干了一个月便谎称身体抱恙,大摇大摆回了京城的宅邸“养病”,且一待就是两年,把雍州的大小事务全都推给了任劳任怨做牛马的郭翩。

顾曾想到那天,一向清心寡欲又面瘫的姜祐珣在提到这件事时,脸拧巴得像个龇牙咧嘴的年兽,一副想把王澄颐碎尸万段的架势。

他大概是真不知道,王澄颐此人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就已遇害。

但眼下听程彧的意思,乾安帝怕是已经将幕后黑手怀疑到他身上了。

朝中局势微妙,郭侯和宸王的明争暗斗恰好维持在一个巧妙的平衡,乾安帝看起来也没有想处置其中一方的意思。

除非一件天大的事砸下来。

而王澄颐的死,俨然便成了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源头。

若给姜祐珣扣上个残害忠良的罪名,等待他的恐怕不仅仅是这件事的处罚,还有那悬而未决的西南一事,都要一并算账。

乾安帝一旦开始偏向郭侯,给他定上几个拥兵自重、恐有二心的罪,身在京城的宸王殿下毫无反抗之力,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顾曾越想越觉得不妙,舒展了没多久的眉头又深深皱了起来。

程彧打量着她的反应,试探着笑道:“阿曾,依你和小宸王的私交来看,此事会是他所为么?”

顾曾正要开口否认,却见他笑得狡黠,心下登时生了疑——乾安帝如此器重程二公子,连大内统领一职都放心丢给他做,会不会正是看重了他这人畜无害的外表,能叫人不经意间就对他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程家本就和郭侯交好,又是眼下这种关键时刻,即便是对程彧,顾曾也是不敢随意偏信的。

她既打定了主意要守口如瓶,只道:“我方进京没几日,听到的关于殿下的消息少之又少,哪能知道这些?”

程彧眉头一扬,以二指夹住藏匿在袖袋中的琉璃花钿,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酸溜溜的调侃:“你去私会他的时候,他没跟你透底么?看来不拿你当自己人呀。”

顾曾保持着一张雷打不动的面瘫脸,实则已被他漫不经心的几句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也不知这家伙是真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还是随口一猜吓唬她的,更不敢去想乾安帝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

稍加思忖,她只淡淡道:“二公子这便是说笑了,我上次同宸王殿下私会还是十三年前。”

程彧见她一副打死都不承认的架势,胸口那股散不去的郁结又加重了几分,甚至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心笑自己又何必问这一句来自讨苦吃。

可是不说出来,就这样干巴巴地憋在心里,那他可能会嫉妒到发疯。

见他并不追问,顾曾恰到好处地转开话题:“王澄颐怎么死的?”

“暗杀。”程彧从善如流地接话道,“他上午刚进宫得了陛下赏的冷食,下午就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府中。”

顾曾:“报官的是谁?”

“王府的下人,”程彧应道,“说他家王大人有午歇的习惯,那日却歇了尤其久,一点动静都没发出。小厮等了一个多时辰,觉得实在是可疑,才提胆进了宅院,只发现——”

顾曾正听得聚精会神,程彧却陡然停在了关键之处。她转头一看,发现程二公子正挑起半边眉毛,对她咧嘴一笑:“你猜猜他们看到了什么?”

“……”顾曾一脸鄙夷地瞪着他,满脑门写的都是“不好笑”。片刻过后,她才露出一个堪称温婉的笑容,“看到二公子在被人当耗子一样追着打。”

程彧见她一副随时都要暴起给自己一巴掌的架势,讪讪啧了一声:“好好好,别生气。为了让你早日给咱们宛若皎皎月的小宸王洗清嫌疑,我这个阴沟里的老鼠就不再自讨没趣了。”

顾曾总觉得他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好像她怎么冷落他了一样,明明是他不分场合地爱胡闹,逗她很好玩么?

程彧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几息,神情复而沉重又意味深长起来,低声道:“小厮推门而入,只见院内尸横满地,近身侍奉王澄颐的侍婢全部倒在血泊中,而王澄颐自己则身体瘫软在一木桶前,双目犹睁,颈上有个碗大的刀口。

“院墙之上血书遍布,血迹甚至犹未干涸,血书的落款便是——‘见南山’。

“仵作查明,王澄颐颈上的大脉被割开,是被活活放血而死,凶手正是蘸着他的血,以血为墨、在他府中院墙上题满了字。其余几个遇害侍婢则死状一致,皆被一刀捅穿心脏,立即毙命。”

天子脚下,凶手却毫无顾忌地连杀数人,且手段残忍,实在是穷凶极恶。

顾曾蹙着眉,思忖着道:“世子可看过那血书了?”

程彧短促地笑了一声:“怀瑾是读书人,见到这么血腥的场景怕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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