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红梅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颊泛红，“陛下差人来说，东离那边，已敲定了和亲的对象，是那位刚认祖归宗的六皇子！”
崔枕月近日来提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她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繁复的刺绣，轻声问：“知道了。陛下此刻在何处？”
“回殿下，传信的公公说，陛下刚上完早朝，眼下正在勤政殿与张丞相商议国事。”
崔枕月“嗯”了一声，眸光沉静。自决定以和亲换取边陲安宁、免去百姓战乱之苦后，此事在朝堂议定，风声亦传至民间。坊间对少年天子崔崇光的赞誉与爱戴，确是一日盛过一日。
她的阿弟，正以稚嫩的肩膀，稳稳扛起这个国家，并将它带向更好的方向。
父皇，您在九天之上看着，应可安心了吧。
瞧着自家殿下嘴边噙着地那一抹淡淡的笑，红梅却蹙紧了眉，忧心忡忡：“殿下，您不日将要启程前往东离了，那个什么六皇子刚刚找回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奴婢总觉得，他配不上殿下您，”红梅嘟着嘴，满是愤懑，“本来您与陆将军都……这该死的东离偏要在这个时候来横插一脚！逼得陆将军远走边关，殿下您……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崔枕月闻言，眉眼弯得更深，眸中似有细碎星光流转：“傻丫头，本宫自有计较。你家殿下，几时做过亏本的买卖？”她狡黠地眨眨眼，语气轻快起来，“放心，本宫走之前呀，定将你与刘侍卫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
“殿下！”红梅霎时满脸绯红，急得跺脚，“奴婢不嫁！如今绿竹告假归乡了，不知能否赶得回来，奴婢更要随您去东离！怎能留您一人在那虎狼之地？”
“红梅，”崔枕月收敛笑意，握住她的手，目光与她平视，清澈而坚定，“你和绿竹都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与我情同姐妹，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们两个。绿竹随我去，是因墨冉前去，她必相随。但你不同。我需要你留在宫里，替我守着我的家人，守着陛下。这里，是我必须留有的退路，也是我最珍视的软肋。你能明白吗？”
“殿下……”红梅眼眶骤然红了，泪水打着转。
“别哭，”崔枕月抬手轻拭她眼角，声音柔和，“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
可是自古和亲女子哪里能回来的？殿下莫不是在宽慰她？可望着崔枕月眼中那份毋庸置疑的笃定，红梅所有质疑的话都堵在喉间，只能用力点头：“奴婢……等殿下回来。”
既然崇光暂不得空，崔枕月便换了常服出宫，径直前往醉仙楼。
陆允川和绿竹已先行前往东离铺路，而方思远和林幼微也在收拾细软，预备在崔枕月仪仗之前，悄然潜入东离，安顿于太平居。
崔枕月步入后院厢房时，正听见方思远拖着腔调，没个正形：“幼微姑娘，此去东离，山高水远，危机四伏，你竟愿与我‘天涯海角，生死相随’，此等深情厚谊，方某定当铭感五内，没齿……”
“打住。”林幼微头也不抬，利落地将一件披风叠好，“梁王殿下怕是误会了。我此行只为枕月，与你何干？请你自重，莫要胡乱攀扯。”
方思远：“……”
重逢的那点惊喜和悸动，这么快就消耗殆尽了？
方思远捂住心口，作痛心状：“幼微姑娘，话不是这么说……”
瞥见门口含笑而立的身影，林幼微立刻放下手中衣物迎了上去，脸上绽开真切笑容：“枕月！如何？宫里消息可确凿了？”
得到崔枕月肯定的眼神，林幼微长长舒了口气，笑靥明媚：“顺利便好，顺利便好！”
方思远瞧着她那瞬间亮起来的笑颜，心下不觉一动，可转瞬又被那区别对待气得暗自磨牙：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几人移至雅间坐定，方思远脸上还挂着几分显而易见的郁闷。
崔枕月瞧着有趣，低声问林幼微：“方公子这又是怎么了？”
林幼微撇撇嘴，懒得回头：“谁知道，许是又犯癔症了。不必理他。”她拉着崔枕月的手，神色认真起来，“可定了启程的吉日？”
崔枕月沉吟一番，说道：“礼部初步拟在十月上旬。”
“好，那我们九月底便动身前往，”林幼微环顾这间熟悉的雅室，眼中掠过一丝不舍，“方思远在京城没有亲人朋友，这里，便交给那些剩下的林家人来打理吧。”
崔枕月自进来就看到了柜台后巧笑倩兮的巧微，那个曾在深宫墙内忧郁葬花的苍白美人，如今眉梢眼角俱是鲜活的光彩，终于能活得如此肆意畅快。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幼微，”崔枕月思忖片刻，终是开口，“我今日来，还想见一见哑婆。她……近日可好？”
从父皇猝然驾崩、林家步步紧逼开始，崔枕月便已秘密派人前往明城，将哑婆接来京城。这位知晓太多往事秘辛的老人，是一切纠缠的源头，亦是破局的关键。
她当日遣墨冉带她来京城审判林府，哑婆自是乐见其成，可如今……她与林华凝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之态。林华凝的事情，终究是瞒不住了。她那日扯谎骗她，对于如今知晓真相的她而言，该是何等致命的打击？
林幼微闻言，她轻轻叹了口气：“她身体……还是老样子，都是些旧伤，你派来的太医也束手无措。”她眼中忧色更重，“还……时常对着明城的方向发呆。”
崔枕月心口发紧，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定：“带我去吧。”
醉仙楼后院最僻静的一间厢房外，林幼微停下脚步，指了指里面，低声道：“就在这儿。”
崔枕月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简单，却洁净温暖。窗边，哑婆正坐在藤椅上，膝上盖着薄毯，正就着天光，眯眼瞧着手里的生命锁。
听见动静，哑婆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着数道狰狞的旧疤，不管多少次看到都会心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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