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金秋时节,过完秋收,孩子们被沈厌召回京城。

安平伯府正厅。

沈厌端坐主位,努力摆出家主的威严,目光扫过下首归家的儿女们:沉稳的沈骁、沉静的沈纨素、冷着脸的沈泓,以及坐在凌战身侧、神情平和的沈穗禾。

他清了清嗓子,拿出那份烫金的聘书。

“咳,”沈厌尽量让声音显得庄重,“今日召你们回来,是为了一件大事!沈泓、沈穗禾,你们的婚事,宗碟已用印,婚期就定在七日后!府中已筹备妥当,届时与素素一起,定要风光大办……”

“爹!”

沈泓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压抑的怒火打断了他,“孩儿早已言明!心慕大道,清静无为!红尘婚嫁,于我是枷锁樊笼,非我所愿!您这是强人所难!请爹收回成命!不可误了二妹终身。”

他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毫无退缩之意。

沈厌脸上的威严瞬间挂不住,拍案而起。

“混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宗人府的印鉴是儿戏吗?!由不得你……”

厅内气氛骤然紧绷。沈骁皱眉,沈纨素担忧地看向沈穗禾。

凌战依旧静坐,目光平静地落在沈泓身上。

出乎所有人意料,沈穗禾轻轻站起,声音清晰而温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豁达:“爹,娘,泓哥哥。”

她看向沈泓,眼神清澈,没有委屈,只有坦然,“穗禾自幼受爹娘养育教导,深知情之一字,贵在两心相悦,贵在自然而然。我随娘种地习医药,去北疆种药草,是心之所向,亦是尽己所能助泓哥哥筑城安民,从未想过以此挟恩图报,强求姻缘。”

她转向沈厌,语气恳切却坚定:“爹疼穗禾,穗禾感激不尽。但若因爹娘之命、一纸宗碟,令泓哥哥心生抗拒,郁郁寡欢,甚至背弃其道心,这绝非穗禾所愿,亦非良缘。强扭之瓜不甜,徒增怨怼。请爹娘……收回成命吧。”

说罢,她盈盈一礼,姿态从容,不见半分勉强与怨怼,只有对沈泓选择的尊重和对自身心意的坦荡。

沈厌被女儿这番通透明理的话噎住,指着沈泓。

“你…你看看穗禾!你再看看你!你二妹姑娘家家都如此深明大义,你呢?修道修道!修得六亲不认!冷心冷肺!”他气得在厅里踱步,感觉自己的“家主权威”和精心筹备像个笑话,求助般地看向凌战,“夫人!你…你说句话啊!”

凌战这才缓缓起身,目光掠过气急败坏的沈厌、倔强的沈泓。

最终落在平静的沈穗禾身上,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她看向沈泓:“泓儿。”

沈泓身体微震,对上凌战清冷的目光,下意识地收敛了些许锋芒:“……娘。”

“你言心向大道,视婚嫁为羁绊枷锁,故而非你所愿?”

“……是。”沈泓声音低沉,带着防备。

凌战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道法自然。何谓自然?”

沈泓一怔。

“未曾拿起,何谈放下?未曾经历,何言超脱?”凌战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坚固的心防,直指核心,“你避之如蛇蝎,斥之为樊笼,是心魔,是惧。”

她微微一顿,声音更凝练,带着金石之音。

“真修行,在红尘万丈。七情六欲,生老病死,聚散离合,皆为道场,皆可证心。”

“连‘拿起’的勇气都无,连‘经历’的胆量皆缺,空谈放下超然,不过自欺欺人,筑空中楼阁。道在脚下,不在云端。生活本身,便是最大的修行。若连眼前人、身边事都惧于尝试,不敢直面,你的道,根基何在?”

字字如重锤,狠狠凿在沈泓自以为坚固的道心壁垒上!他眼中的抗拒剧烈翻涌、震荡!那份刻意忽视的、与沈穗禾自小相伴的情谊,她北疆风沙中默默相助的坚韧身影,此刻竟异常清晰起来。恐惧未知?恐惧打破自我设限的“清静”?

他脸色变幻,额角渗出细汗。

一直静坐旁观的玄尘子,此时抚须长叹,声音带着洞悉的悲悯。

“无量天尊!凌夫人一针见血!痴儿啊!你惧的,非是情爱,而是惧打破你为自己画的牢!惧直面本心可能生出的‘妄念’!此惧不破,道心蒙尘,何谈超脱?道阻且长矣!”

沈泓如遭雷击,踉跄一步,看向凌战,又看向穗禾平静豁达的眼眸,最后目光落在自己紧攥的拳头上。良久,他紧绷的肩膀颓然松懈,眼中翻涌的激烈情绪渐渐沉淀为一种复杂的茫然和……一丝被点破的狼狈。

他看向沈穗禾,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前所未有的迟疑与不确定。

“……穗禾……我……”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抗拒已消,却并非立刻情根深种,只是那堵名为“非我所愿”的高墙,轰然倒塌了。

沈穗禾对他微微一笑,眼神清澈依旧,无怨无求:“泓哥哥,大道漫长,不急一时。穗禾只愿你心安。”

沈厌看着峰回路转的场面,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全是冷汗。

巨大的庆幸之后,是更深的郁闷——他吼也吼了,压也压了,聘书宗碟都搬出来了,结果……最难啃的骨头,还是得夫人三言两语加上穗禾的通透才撬开!

他这家主当的,怎么就这么……憋屈?

他蔫头耷脑地看向凌战,像只斗败却还不服气的公鸡。

感觉自己的圆房遥遥无期了!

凌战已坐回原位。

感受到沈厌那混合着庆幸、挫败和幽怨的目光,她侧首,清冷的眸子在他脸上停驻一瞬,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淡淡道。

“家主当如是:明大势,掌方向。心壑难疏之‘野物’……自有能者除之。”

沈厌一愣,咀嚼着这句话。

明大势——他知道该让孩子们成家,该解决泓儿和穗禾的事。掌方向——他力排众议(当然主要是沈泓的议),定下婚期,召回所有人。心壑难疏之“野物”……沈泓那顽固的心结!自有能者除之……凌战就是那个“能者”!对啊!他掌舵,夫人出手,这不正是配合无间吗?!

一股奇异的、混合着释然和更加强烈斗志的情绪瞬间冲散了郁闷!

夫人这是认可我了吗?!

他腰板不自觉地挺直了,目光扫过厅中儿女——沈骁沉稳,沈纨素沉静,沈泓茫然中带着思索,沈穗禾平和豁达。家,在此刻才真正有了团聚的意义。他的家主之路,这第一步,虽惊险,终究是迈出去了!

而且,他似乎……摸到了一点当家的门道?至少,他知道下次“野物”在哪了!

七日后,安平伯府,大婚典礼。

府邸披红挂彩,宾客盈门,极尽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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