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 嘱咐
郭子奴心头微微一震，惊疑之下，滋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滋味。
刘秀宇直接很多，当即问道，“大哥，你是甚意思？如今永新形势大好，正是奋进的时候，岂能分兵去赣州？”
“形势大好？”刘新宇摇头苦笑，“你莫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他叫人拿来地图，指着吉安道，“吉安乃江西枢纽，一旦被我们占据，不但江西南北被截断，粤东北上的主通道亦被断绝，唯余福建一条陆路。
“然则福建崎岖多山，兵粮难以及时运送，这岂不是将两粤之地拱手让与大同社？朝廷断不会容许我们占据吉安，很快便会发大军来剿灭我们。”
刘秀宇盯着地图，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大同社将我们送来永新！难怪大同社丝毫不记仇，那般好地资助我们！”
“除了朝廷，士绅也不会坐视我们侵吞他们的田土。”刘新宇道，“江西士绅甚多，吉安的士绅数量在江西都算第一流。
“你看百姓仇恨之深，便该知晓他们的手段之酷烈。此前他们将我们当做土贼，尚不太用心，如今到处生乱，他们定会全力支持官府。”
刘秀宇不解问道，“大哥，既然处处生乱，士绅便不能掌控乡里，还有何好怕的？”
“非也，非也。”申绍宥插嘴，“上将军，如今各处生乱的，多为客籍奴仆、佃户，本地土著十人中难有一人。
“因是客户，在本地无几个亲友，对本地士绅也没那么怕。因是客籍，很多流亡而来，见识广，手段多，方才敢起义。
“但客户还是太少了，土著或因积威畏惧士绅，或因同族信任士绅，不仅不敢起义，还会怨恨客籍扰乱了他们的生活。
“等士绅动员起这些土著，客户掀起的起义多半会失败。永新能否挺过士绅和朝廷的围剿，真不好说。”
刘秀宇面色大变，“哥……”
他突然大步向前，神情激动地说道，“哥，去赣州也该你去！永新交给我！”
“交给你？交给你便是必败之局！”刘新宇虽是嘲讽，言语中却明显藏着对弟弟的关爱，“未来虽有大危险，但我还想争取一番，想必大同社也会全力助我。”
“哥！”
刘秀宇焦急不已，刘新宇却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闭嘴！再不听话，老子关你禁闭！”
刘秀宇还想再劝，刘新宇直接打断他道，“老子说了，老子不一定输！吉安府危险，说明它重要，老子也想拼一把！
“再说了，老子不是让你去赣州么？你经营好赣州，老子自然有了退路！老子输了，不代表老子会死！你个蠢货，可明白了？”
刘秀宇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一句话，“哥，我去赣州，我在赣州等你。”
“你在赣州等我？”刘新宇被气笑了，“说你是蠢货，当真蠢！”
刘秀宇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焉了，退去一边不再说话。
刘新宇看着沉思中的郭子奴，指了指赣州道，“之所以选中赣州，乃因赣州客户甚多。以前官府为了开垦赣州的田土，多次迁民入赣，同时又有闽粤流民入赣。
“客户中又以福建汀州府来的佃户最为桀骜不驯，创立了不少帮派，跟官府和田主争利。收服汀州客户，再进一步掌控所有客户，你们便能在赣州站稳脚跟。
“此外，赣州山多，与闽粤山区相连。实在不能打开局面，逃入山中为一悍匪，也不失为自保之策。若真沦落至此，你们便在赣州等我与官绅决出胜负。”
郭子奴沉吟一声，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他不慌不忙地向刘新宇一拜，“大元帅，多余的话我便不说了。我定尽心辅佐上将军，在赣州立下一份基业。”
刘新宇将他扶起，握着他手，颇为感慨地说道，“子奴，我们三人之中，唯你这颗心最为纯粹。到了赣州，万事以你为主，秀宇便交给你了。”
刘秀宇闻言大惊，两颊泛红，嘴巴刚一张开，刘新宇便瞪了过来。
郭子奴自己却摇了摇头，“大元帅，我心中并无僭越的想法，请大元帅收回成命，我们去往赣州，还是应以上将军为主。”
刘新宇当即否决，“子奴，你便如此小看我么？难道，你不信我么？”
“这……”
刘新宇语气坚决，态度诚恳，郭子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绝。
“就这么定了！”
刘新宇话音刚落，申绍宥便笑着向郭子奴作了揖，“大将军，日后在赣州，便麻烦你多加照抚了。”
郭子奴无奈苦笑，只得应下。
刘新宇这时询问申绍宥舟车劳顿是否想要休息，后者岂会不通味，拱手告辞，刘新宇唤来亲兵送申绍宥去县衙的寅宾馆。
“大元帅，”郭子奴问道，“不知我们几时去赣州？”
“这几日便去！”刘新宇道，“马上到腊月了，士绅大户定会巧立冬牲等名目，让佃户送礼，兴许会有灭门破家之事。
“这等佳节，出此等祸事，乡里定然怨气深重，你们应能借势而起。”
郭子奴点点头，又问，“大元帅，永新……”
“我心里清楚，现下是固本的时候。”刘新宇道，“趁着农闲，我会尽快组建我们的乡署里所，尽快丈清田亩、核清丁口。”
郭子奴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大元帅，或可向大同社请援，让他们派些教习、员役和擅长修建水利的行家过来……”
刘新宇笑道，“子奴，你便放心罢。为了我们的基业，我岂会与大同社怄气！”
郭子奴松了口气，往外边看了一眼，又试探性地说道，“大元帅，这平教……”
“这平教，不过是化用铲平王名号的白莲教罢了。”刘新宇冷笑道，“可使而不可信，可用而不可亲。
“他们就是恶犬，让他们去与赣州的士绅撕咬。你们谨记，要攥紧狗绳，一旦他们不可控，便……”
刘新宇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郭子奴深以为然，“谨遵大元帅指令！”
郭子奴继而说起治理永新的众多细节，刘新宇一一记下，三人一块吃了顿午餐，郭子奴便告辞去交接工作了。
他一走，刘秀宇便忿忿不平地说道，“哥，凭甚么要我听郭子奴的！他一个叛徒……”
“老子让你听，你便会听么？”刘新宇哼了一声，“我让你听你都不听，我不让你听，你岂不是要飞上天了，赣州还有人能管你？”
刘秀宇抱怨道，“哥，我好歹是你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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