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主动

郁林郡兴业县。

薄雾萦绕四面山尖，氤氲在山脚的寒气被几缕炊烟搅动，龙母江畔的山心村响起犬吠声，几个挑着担子的黢黑农户在官道边坐定。

早起的村民路过时多看了几眼，“你们怎不去县城？县城可不得了，兵多，还是舍得花钱的兵，平头百姓也有钱。

“隔壁村里那谁，挑了担不值钱的瓜菜去卖，一个时辰不到便卖光了，净赚一两多银子！”

“县城有钱人多，山心也不差。”坐着的一个农户道，“自从这大同社减租放奴，山心的墟市三五日便一开，说不定哪日便能超过桥墟。”

另一农户也说道，“大同社的管事兴许真是哪位菩萨转世，只盼望着她老人家快快发兵打进山里，我们村的地主，死活不愿减租。”

村民笑道，“大同社现下盯着两处，一是梧州，二是合浦，哪里得空去管你们那山窝窝。不如学湛江，大家齐心合力抄了老财家。”

那农户顿时尴尬起来，村民也知道他们不敢，笑了两声便走了。

凉意渐渐减弱，路边买卖的人也多了起来，你吆喝我砍价，甚是热闹。

日上三竿，龙母江下游方向出现一大群人，起初墟市的商户、农户以为又是哪里的农户、佃户成立了农联，去兴业寻求大同社支持。

但那群人突然奔跑起来，眼尖的人发现这些人携带的刀矛和弓箭，恐慌和惊疑顿时弥漫。

有人立刻跑了，有人去请山心村的乡勇，有人还在原地迟疑不决。

“你们是甚么人？这里是大同社的地盘！大同社的大兵就在南边！”

几个乡勇先赶了过来，厉声呵斥，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下意识地搬出在县城的大同社。

来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众人甚为不解，乡勇还想盘问，对面有几人上前，干净利落地将几个乡勇全捅死了。

“是朝廷的狼兵！”

这时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惊恐大喊。

“跑！快跑！”

众人四面奔逃，狼兵兴奋而残酷地大笑起来，提着刀矛冲入人群中，杀人如割草。

凄厉的惨叫声在山中回荡，半日不歇。

继而是永寂般的无声，连鸡犬的声音也都没了。

直至当日夜里，南面一支兵马举着火把进入山心村，这座江畔的村落和墟市才恢复一点生气。

血泊已经凝结，抵近它的光线仿佛都被吞噬，只见暗色的一团。

尸体没有章法地出现在每一个角落，连屋顶上都能垂下一只僵硬的手臂。

佟香玉面色苍白，倒不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仅仅是因身前人的沉默。

直挺到有些紧绷的腰背，说明了这位大同社之主的愤怒。

“社长，已经确定是贵县的狼兵。”郑子谦选择打破沉默，“这些狼兵劫掠山心，想必与北流、容县等地发生的屠杀案例一样，是明军自发行动，也是当地官府和将领有意的引导和放纵。”

近来合浦、郁林等地，生出多起明军入境劫掠的恶性事件，是以郑子谦将合浦防务交与萧游，自己亲自坐镇郁林。

但情况并未好转，反而加速恶化。

郁林、合浦两郡的兵力用于守城都有些不足，根本没法分兵追剿这些小股劫掠的明军。

两郡基层政权的建设止于县城周围和较大的市集、乡里，既无法迁移民众，又不能组织乡勇阻拦截杀。

劫掠乡里的风险远比攻打大同社治下的县城小，却能得不少钱粮，是以不用官府或将官的动员，越来越多的士卒参与了进来。

两郡防不胜防。

甚至在自家社长预备视察珠池邑，正经过兴业县时出了这事，实在叫两人气恼。

“社长，南宁府的卫所兵和狼兵侵扰合浦，浔州府的明军则骚扰郁林、苍梧，郑团长已尽全力围堵追剿。”

佟香玉为郑子谦说话，其实也是为自己说话。

“主责还是我能力有限，莫说里所，便连乡署都没能铺开一半。我社对两郡的掌控不深，不能辅助……”

“你们是有错！”刘今钰转身，神情严肃地说道，“但不是错在此处！”

郑子谦、佟香玉面面相觑，刘今钰却指挥两人上前，将一副地图展开。

“南宁府卫所兵、狼兵有一两千，浔州府加上守备一部，也有一两千。此外，两府今年招募了不少乡勇，总兵力没有一万，也有六七千。

“郑子谦你手底下机动兵力撑破天一千，怎么可能防得住！无非是哪里起火去哪里，屁用没有！”

刘今钰靠近地图，手指放在郁江南宁府横州至浔州府贵县河段的中间偏贵县的一处。

“此处，名为瓦塘渡，乃是郁江上的一处大渡口，明廷设有巡检司。另外，发源兴业的龙母江在湛江汇入西水江，西水江便在瓦塘渡流入郁江。”

刘今钰看着两人，显然是在问两人是否明白她的意图。

尽管两人有所猜测，但都没有说话。

刘今钰冷哼一声，又指了指瓦塘渡，“我们将瓦塘渡占了，将郁江斩断，你俩说南宁府和浔州府的官会不会急？”

两府官员当然会急。

急得倒不是郁江被截断，而是大同社打入贵县腹心，焉知不会对两府下手？

尤其是浔州府，被藤县和瓦塘渡的两部“贼兵”夹击可不是小事。

但佟、郑两人对视一眼，想的却不是这事，而是——

眼前人当真是他们如假包换的社长啊！

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法子都是先打出去，无论如何也要化被动为主动。

刘今钰见两人久不说话，以为两人在担忧这一方案的可行性和风险性，便解释起来，“只要两府官员急了，必会来打瓦塘渡。

“来打瓦塘渡就要兵，调来了兵，进入我社辖区打游击的兵便少了。郑子谦你手下一千人都过去，抵御四五千人不成问题。

“辎重运输问题也不大，兴业县城到湛江四五十里，湛江至瓦塘渡三四十里，且到了湛江即可水运，单程可控制在一日内。

“而且，若官兵真地大举来犯，则藤县和合浦的守军便能动了。让他们来援，或各自打入浔州、南宁境内，他们敢无视么？

“此外，官兵劫掠，一向不分甚么敌友。兴业的湛江、山心劫了，贵县等地的墟市、乡里肯定也有不少遭灾。

“你们这一部兵马进驻瓦塘渡，定能给贵县等地农户、佃户极大鼓舞。你们要抓住机会，发动百姓，兴许还有可能打下贵县城。”

刘今钰心里其实很清楚大同社在粤西的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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