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变得不耐烦之前,狸奴总算开了口:“奴并非南阳宗氏的家仆。此事说来话长,一番琐事反而让世子心烦。但奴对大魏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苏弘度打量着她,似笑非笑道:“没关系。反正睡不着,我有的是时间。”
狸奴只好隐瞒了家事,将这一路的经历简单说给他,但苏弘景还是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你是京门人?宣武军这么缺人,连你一个——嗯……十多岁的小兵都收?这一路行军,就没有人发现你女扮男装?”
“其实我就快要十三岁了……”狸奴嘴硬道,“京门尚武,我自幼在军中摸爬滚打,与他们混在一起,没人看的出。”
“怪不得如此不懂规矩。”苏弘度瞥她一眼,倒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他整日与天子对坐哀愁,耳目闭塞已久,如今听到狸奴远涉万里,恨不能揪着她脑袋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狸奴不得不绞尽脑汁地应对他密密麻麻的问题,一直说得口干舌燥。更让她郁结的是,苏弘度觉得屋里热,又支使她辛辛苦苦地给他摇扇子。
如此一直到雨声渐歇,鸡鸣阵阵,狸奴累得手臂酸痛,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了。
好在经过这一番波折,苏弘度似乎对她放心了许多,态度也温和了不少。王珂送来的美食佳肴,他若不想吃,便慷慨地赏赐给狸奴。
狸奴大快朵颐,之前的不快一扫而光。且不说她这一路来唯有军粮充饥,到最后味同嚼蜡,便是当初在家中,也从未品尝过如此丰盛的食物。饱餐一顿后,她简直对苏弘度感激涕零了。
自那以后,狸奴得到了苏弘度的许可,日日到城楼上瞭望大江。
可她心心念念的义军却总也等不来。
“这些日子大风呢,”城楼上的士兵道,“江上逆风又逆水,根本走不动。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
狸奴望了望猎猎旌旗,心情如同灰白的天空般阴沉。
江陵城池坚固,城墙上可容两车并轨。如此宽阔的城墙,更衬得原本就不多的守卫愈加稀疏。当日庾氏军中兵变,诸营大军四散奔逃,留在城中的数量本就不多,被王珂收拢起来的只不过数百人,分散在城中各处要塞,人手实在是不够用。
空有金城汤池而无严密守备,狸奴总感觉心中不安。
待回到府舍,苏弘度也是百无聊赖。
他坐在案前,摆弄着手中的棋子,没精打采地瞥了狸奴一眼:“会玩双陆吗?”
狸奴摇摇头,道:“奴从来不赌。”
苏弘度手上一顿,哂笑道:“胆小鬼。”
狸奴没吭声,可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才胆小鬼,
苏弘景看惯了下人唯唯诺诺,一时间又有些生气,恨恨道:“目无尊卑!”
“我不是这个意思,”狸奴不知道怎么又惹到他,连忙解释道,“从前我阿父跟人家掷摴蒱输了钱,讨债的人差点拿我当赌债。那人凶神恶煞的,让我后怕了好久呢。”
“你家竟落魄至此吗?”苏弘度笑了,“看样子欠了不少钱,后来是怎么偿付的?”
“我阿父去从军了,立了功。”
“哦?”苏弘度一挑眉,“他在谁的手下?”
狸奴不太想回答。当初庾慎终举兵犯阙,是徐宝应临阵倒戈,才让他入主金陵,杀死了琅邪王苏弘景。苏弘度与琅邪王毕竟是血亲,心里肯定会介意罢。
苏弘度见她沉默,不耐烦道:“问你话呢!”
狸奴只好道:“镇北将军,徐宝应。”
苏弘度顿时沉默了,良久,将棋子往几案上一抛,道:“徐宝应活该,谁让他不去救琅邪王!”
他猛不丁蹦出这一句,又自觉失言,叮嘱狸奴道:“这话不许对别人说!”
狸奴敷衍地应下,虽不高兴他那样评价徐宝应,可当初确实是徐宝应有错在先,于是她不再说话了。
苏弘度径自找补道:“也就是因为徐宝应无能,坐拥宣武军却让庾氏猖狂。如今宣武军西上,屡败庾氏,可见将士仍可用。”
狸奴对此事倒是赞同:“没想到庾慎终如此不堪一击。”
“他本就没什么,虚张声势唬住了天下人,”苏弘度面露不满,“此人心胸狭窄,懦弱无能,徒有其表!”
狸奴嘴角一抽,想来这世子在庾慎终手里糟了不少罪。不过据她所见,庾慎终确实才智平凡,却不知为何一夕之间称霸上游。
她问出心中疑惑,苏弘度难得严肃道:“还不是因为他有个好父亲!你不会不知道庾昌若罢?当年他弄权之时,连王谢世家都要避其锋芒。”
“庾昌若……”狸奴喃喃。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庾昌若死了三十年,他儿子还想仰仗世资兴风作浪,真是贼心不死、可笑之极!”苏弘度依旧忿忿不平,“现在可好,落得个家破人亡、遗臭万年的下场。”
他说到家破人亡,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便恹恹地不再说话,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玉佩。
狸奴与他相处这几日,知道这世子喜怒无常的脾气,便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问道:“世子可是想起了什么人?”
苏弘度的手指顿住,目光变得幽远起来,半晌才道:“你可曾见过我阿父?”
狸奴诧异道:“会稽王何等尊贵,奴一介平民,如何有机会得见?”
“也是了,”苏弘度轻叹一声,“那你总听说过他罢?”
狸奴点点头:“会稽王乃先帝母弟,从前是豫州刺史。”
“豫州刺史……”苏弘度喃喃道,“他是承平六年二月,兵败于西府姑孰,被庾慎终逼走的。到如今已经有两年多了,不知身在何处,可曾安好。”
承平六年二月,便是庾慎终东下金陵之际,三月,徐宝应自缢,徐家人北奔。狸奴想起这一节,感同身受,不由得对这世子生出些同情。
罢了罢了,他这般怪脾气,或许是因为与至亲生离而忧思过度罢。
“世子放宽心,庾慎终因宇文氏在关中,连汉中都不敢去。会稽王若到了江北,那便已逃脱庾氏的魔爪,肯定能安然无恙。如今天子即将回京,会稽王也很快就能回来!”
苏弘度望着窗外,道:“但愿罢。”
——
过两日天气放晴,夜里的微风也变得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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