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台,博山炉,龙涎丝袅自长川。
鲛绡屏,美人帐,映珠琉璃逸云端。
数日未归,龙涎香浓郁异常,自内殿幽幽弥漫而出。
凤袭夜服下迷香解药,蹙眉入内,见风裔渊正跪在地上替人穿鞋。浅细的青色脉络攀在脚背,有血有肉。
凤袭夜一抬眼,撇见执嫣的脸,眼中杀意隐现。又见她神色空洞,目光呆滞,心生疑窦顿生。
风裔渊见到他眼神,拂袖将执嫣挡在身后,大步向外,敛容示意他跟上。
来到殿外,风裔渊闭眼仰头,蓦然睁眼,眼中俱是戾气。
这份戾气,凤袭夜最是熟悉不过。每当他为女佣梳妆后,温声细语得不到回应时,便是此等神情。
凤袭夜扫一眼内殿,她已被龙涎香所惑,若能利用她解开义父心结,也算物尽其用。
“孩儿新得了一味药,能治明夫人的哑疾,故而未经通传便入内殿,请义父恕罪。”
风裔渊神色松动,他拽着凤袭夜的手臂欣喜若狂:“此话当真?”
凤袭夜颔首,被风裔渊拖到执嫣面前。
凤袭夜取出一枚蜜丸塞入她口中,凝神她片刻,凤眼里浮动着冷光。
风裔渊见执嫣目光闪烁,蓦地捂嘴咳嗽出声,猛然推开凤袭夜,坐在她身畔手忙脚乱地替她捶背顺气。
凤袭夜扶着环首刀上前,低声道:“恭喜义父,得偿所愿。”
执嫣抬眼看向凤袭夜,他的眼神砭人肌骨,不带一丝温度。
她抬手拭去因剧烈咳嗽沁出的泪水,双手被风裔渊抓住,紧紧抱在怀里:“昭儿……你可以出声了,太好了!”
执嫣正要推拒,腰际被硬物顶住,似是环首刀的刀柄。
风裔渊双臂用力,勒得她近乎喘不过气,执嫣僵直着脊背,直到他缓缓松手,才毫不掩饰地怒目而视。
风裔渊在她的注视下泛起了泪花,他翕动着唇,喃喃道:“昭儿,你为什么这么看孤?你是不是还在恨孤,恨孤没能……”
“义父。”凤袭夜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物,“女为悦己者容,明夫人尚未梳妆,自是不愿以这般面目见您。”
风裔渊接过瓷盒一看,色艳而不俗,香幽而不媚,粉质细腻,是上等的胤京货色。他温声道:“昭儿,这是你从前最喜欢的香粉,孤来替你添妆。”
昭儿竟真是明夫人?
执嫣一惊,风裔渊已将她横抱至案前,替她敷粉描眉。
镜中淡然的脸忽然蹙了眉,执嫣鼻翼微动,打出了一个喷嚏。
风裔渊低头去捡掉落在地的妆扑,戴着金尉的手一向下垂,金尉便掉落在地,露出一双久未见光的手。
手骨修长如竹,指节分明,皮肤泛着焦灼后的痕迹。虽已长出细腻的皮肉,却如尚未晕开的胭脂,一片浓一片淡。
“当啷”一声,脑后的系带也在这番失而复得的混乱中松懈,金色面具掉落在地。
风裔渊怔愣在原地,眼中泛起惊涛骇浪。他左右顾盼,慌忙抓住面具覆在脸上,面目全非的面孔在铜镜中一闪而过。
执嫣心中一骇,凤袭夜的面容乍然映入铜镜,环首刀锋芒一绽,尚未出鞘,又收了回去。
他静静地审视着自己,幽冷目光,同他让自己选死法的时候一模一样。
风裔渊恢复了神态,赶凤袭夜出去。
他无声揖退后,执嫣凝神转过身,缓缓摘下风裔渊带歪的金色面具。
他的五官已火灼烧过,早已面目全非,只能依稀辨出昔日俊朗的轮廓。他的眼神从焦灼偏执变得慌乱无序,一双手慌忙地按住她,阻止她将金尉摘下。
风裔渊眼神闪烁不定,始终不敢落在执嫣身上,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昭儿,都是孤无能,是孤没能护住你……”
执嫣心中戒备不减,任他抱着诉说衷肠,直到肩背的衣衫被喜极而泣的泪水沾湿,才轻轻挣了挣。
风裔渊放开她,一时缓过劲来,手上的力道都放轻了,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像是纹蟒一般黏腻幽深,不肯挪开半分。
执嫣压下心底阵阵恶寒,他的手却顺着腰际往下滑,她当即后退一步,指尖握住藏于袖内的金簪。
他的目光变得淡漠森冷,不似方才有失而复得的欣悦,口中的话却温柔澄明:“你在怕孤?昭儿,孤这一张脸、一身伤,都是拜你所赐,你不该怕我。”
他一面说是自己没能护好昭儿,一面又说是昭儿害了他。他对昭儿如痴如醉,这份汲汲营营的眷注,究竟是爱,还是恨?
风裔渊步步靠近,笑得悲怆苍凉:“不对,你该怕孤,也该恨孤,是孤害你至此……若不是孤非要和他争储君之位,我们明明还有机会隐姓埋名,做一对寻常夫妻……”
执嫣被他逼退到角落,他的身影遮住内殿中本就不多的光亮。
金簪正欲而出袖,风裔渊对上她的目光,仿佛醍醐灌顶,浑身一颤跪倒在她脚边,毫无忌讳地大哭起来:“当年桐叶封弟,字字句句孤都记得明白,是五弟一笑置之。孤以为他无心权势,一心只等着他从曜辰回来报喜,谁又能料到,他攻下因陈还不够,还想攻下这天胤的江山。
“他以为他建了一个地宫就能赎尽他所犯下的罪孽?不可能!天胤以孝治天下,他弑父杀兄,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不伦不孝之事,九泉之下,他无颜面对父皇母后,更无颜面对你我。上通碧落下黄泉,风家的列祖列宗,永永远远都不会原谅他!”
看来她和高骏料想得不错,先帝确实夺了长兄之位,只是风裔渊接下来的话,打破了执嫣的预期。
他抱着执嫣的腿,恳求她的宽恕和谅解:“昭儿,一切都过去了,孤不会再让风裔禹伤害你,也不会再让其他人伤害你……当年是孤没有保护好你,若孤听信晏将军,也不至于沦落至今日……”
听到熟悉的名号,执嫣眼皮一跳,不由问道:“晏将军?”
风裔渊终于听她开口,狰狞的面目扭曲得愈发难堪,急不可耐地将当年之事合盘托出。
“风裔禹陈兵京畿,迟迟不肯回宫,晏城已然觉出有异,让孤尽快奉召登基。可孤念着五弟旧谊,料他不至如此,想等他回来一同料理父皇后事。没想到他打着勤王的名号,夺了储君之位不够……昭儿,我们的夜儿长大了,他如今号令三军,足矣将胤京踏为平地……”
若晏城站在先太子这边,高骏此去恒州岂非自投罗网?执嫣心中一团乱麻,眼下只能盼着固荣对她的恨意足够深,才能不负重望,让行州转危为安。
风裔渊见她久久不语,凄切的眼神望来,执嫣心有余悸,又见他泪水垂落:“昭儿,你冰雪聪明,总是能洞察人心。怪孤当年没听你的早做筹算,还引狼入室害你失了夜儿,到了如今田地,是孤无能,是孤不该!”
那个统领三军的“夜儿”是凤袭夜,这个已死的“夜儿”又是谁?
明夫人诞下双生子后香消玉殒,凤袭夜究竟是被掉包出来的真皇子,还是风裔渊随意抱养来复仇的假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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