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沪港大学的初秋总带着一种湿漉漉的温柔。
杏花大道两旁的老树枝桠交错,将天空切割成细碎的蓝。
程望坐在长椅上,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到了过滤嘴,烫得他猛地回神,烟灰簌簌落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灰痕。
这一年他大四,距离与家里彻底闹翻已有三个月。
他一意孤行,放弃了保研名额,可是筹备半年的创业项目被父亲动用关系釜底抽薪,连宿舍楼下的公告栏里,都还贴着他被取消奖学金资格的通知。
整个世界像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连空气都带着铁锈般的涩味。
他低头盯着地面上被风吹得晃动的树影,感觉自己像片被遗忘的落叶,随时会被秋风吹进无人问津的角落。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笑声突然像碎银般砸过来,打破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闷。
程望缓缓抬起眼,顺着声音望去。
不远处的杏花树下,站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
她扎着高马尾,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几缕碎发调皮地贴在鬓角。
手里举着台略显陈旧的摄像机,正踮着脚调整角度,白色的裙摆被风掀起小小的弧度,像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学长你快点嘛!光线再暗下去,就拍不出你要的那种氛围感了!”
她的声音带着点娇嗔,像浸了蜜的桂花糖,甜得人心里发软。
程望微微眯了眼睛,看着那个身影,入了神。
镜头对准的男生背对着他,身形挺拔,白衬衫的领口随意解开两颗扣子,正是学生会里风头无两的张铭。
程望将烟掐灭,他似乎知道这个人,貌似是学生会里整天聒噪跳脚的那群人中的一个。
张铭此刻正不耐烦地整理着衣领:“你能不能专业点?就拍个毕业短片而已,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
“来了来了!”被叫做路蕴的姑娘吐了吐舌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镜头再次稳稳地对准过来。
程望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烟灰,想绕开这片喧闹。
可没走两步,就被那姑娘突然叫住:“同学等一下!”
他顿住脚步,看见她抱着摄像机小跑过来。
白色的裙摆撩起一阵微风,扫过满地落英,带起一阵清甜的香气。
跑到他面前时,她微微喘着气,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仰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像是小鹿,手里突然塞过来两个黄澄澄的橘子。
“同学,能不能帮个忙呀?就当两分钟群演!”
她笑得眉眼弯弯,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指尖无意识地转着橘子,果皮被蹭出淡淡的清香。
“橘子超级甜,不甜不要钱哦!张铭说加个路人镜头更有生活感,拜托啦!”
风恰在这时掀起一阵杏花雨,粉白的花瓣像雪一样飘落,粘在她的发间、肩上,甚至落在她微微泛红的鼻尖上。
那片小小的花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程望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竟忘了移开。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没说话,接过橘子,指尖触到她温热的指尖,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就站在那棵杏树下就行!保持自然哦!”
姑娘没察觉他的异样,转身跑回摄像机后,认真地调试着焦距。
张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快点拍,拍完还要去学生会开部长会议,别耽误我时间。”
“知道啦!”路蕴应着,镜头稳稳地对准了站在花雨中的程望。
他站在漫天飞落的杏花里,杏花的味道被秋日的暖阳发酵成糯米清香,混合着手里攥着的温热的橘子香,看着镜头后那个专注的姑娘。
她时而皱眉调整角度,时而弯腰查看回放,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程望忽然觉得,这所让他窒息了四年的大学和充满控制欲的生活,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点像样的颜色。
他甚至忘了自己原本要去哪里,就那么站着,直到摄像机的红灯熄灭。
“谢谢你呀同学!橘子送你啦!”
路蕴朝他挥挥手,抱着摄像机跑向张铭,两人并肩离开时,她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的拍摄细节,声音像风铃一样清脆。
程望站在原地,直到那道白色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低头看向掌心的橘子。
果皮被他捏出了浅浅的指痕,黏糊糊的汁液沾在指缝间,却带着奇异的暖意。
他把橘子放进背包里,从此,藏起了一个秘密。
十月的话剧节是沪港大学的重头戏,礼堂里座无虚席。
程望本不想来,是被室友硬拉着凑数的。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周围都是嬉笑打闹的学生,只有他像个局外人,无聊地审视着每一个面孔。
舞台上的灯光突然暗下来,追光灯打在中央的演员身上。
当看清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主角时,程望的呼吸顿了顿。
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
他要演的是《恋爱的犀牛》里的马路,那个偏执又疯狂的角色。
程望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却开始有目的性地扫视观众席的每一个人,在看到一个身影后猛地顿住。
他前排的位置,坐着那个穿白裙子的姑娘。
近在眼前。
路蕴手里捏着本皱巴巴的剧本,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台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的头发长了些,散落在肩颈,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一切白的东西与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惭形秽……”【注】
路蕴沉醉在美妙的台词中,无意识地跟着台上念着。
这时,张铭的台词突然卡壳,他在台上尴尬地停顿了下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台下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路蕴急得手指在剧本上飞快滑动,嘴唇翕动着,却卡在了下一句。
程望几乎是本能地低喃出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一切无知的鸟兽因说不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
他看见她的身子动了动,似乎想要循着声音回过头。
就在这时,台上的张铭像是突然想起,精准地接了下去。
路蕴回过神来,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手,侧头给台上的张铭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程望坐在黑暗里,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那句没被听见的台词像根细刺,扎进心里最软的地方。
一切无知的鸟兽因说不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
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全名。
散场时,观众熙熙攘攘地离开。
程望故意放慢脚步,等待着什么。
他看见张铭从后台跑出来,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
两人并肩走着,说着笑着,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程望站在原地,直到那两个亲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缓缓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得他眼睛有些发酸。
十一月的某天,程望筹资不顺,在学校附近的酒吧散心。
余光却瞥见门口走进来的两个人。
路蕴穿着件并不合身的短裙,头发披散在肩上,脸上带着点羞涩的红晕,应该是喝了点酒。
张铭搂着她的腰,半开玩笑地推着她往里走,嘴里说着:“就陪我喝一杯,待会儿介绍几个学生会的朋友给你认识,对你以后进社团有好处。”
路蕴轻轻挣了挣:“可是我明天还有早课……”
“就一杯,听话。”张铭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顺势捏了捏她的脸。
程望握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杯壁冰凉的水珠浸入指缝。
张铭带着路蕴坐在吧台附近的卡座,很快就围上来几个男生,看样子都是学生会的。
他们笑着起哄,让路蕴喝酒,张铭坐在旁边,非但没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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