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门两旁侍卫踏步上前,长刀交错,毅然决然地挡住了时鸿的去路。

程慎之脚步未停,侧首瞥了时鸿一眼,眼中无悲无喜,仿佛已是一具失了魂魄的空壳。

时鸿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却又听程慎之淡漠开口:“放他进来。”说完,他未再多看时鸿一眼,径自抬步迈入院中。

时鸿僵住的笑意顿时死灰复燃,眼底也重新亮起光来。还是有个朋友可以投奔的嘛!他暗自欣喜,抬手拉了拉毛帽子,低头跟了进去。

镇南王府看似一如往日,却在细微中处处显出不同。

花坛边缘已生了许多新冒头的杂草,亭台中的石凳也像是久未打理,闷闷地蒙着一层薄灰。

程慎之脚步不停,只在卧房门外犹豫一瞬。他回头瞥了时鸿一眼,终是推门而入。那一眼与其说是对时鸿的邀请,倒不如说是无所谓的放任。

今日在宫中与太后周旋已几乎耗尽他全部心力,若再不回到卧房稍作喘息,他不知自己尚存的理智还能维系多久。

时鸿紧随其后,望着半开的门扇稍作迟疑,还是咬牙跟了进去。

可刚进卧房,时鸿便被眼前景象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分明还未到傍晚,可房中却用厚重的深色帷幔层层遮挡,密不透风,一丝光亮也透不进来。

虽无日照,房中却丝毫不显昏暗,甚至可以称得上亮如白昼。

宽敞的卧房中错落摆放着十数盏灯烛,此起彼伏的光焰将每个角落照得通明,竟寻不出半分阴影。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这屋中铺天盖地、满地满墙的画卷。

作画者笔法尚显生涩,只得其形,未见其神,却投入了十二分的心血与情意。画中人或坐或立,或笑或怒,皆是一派生动景象。

而所有画作描绘的,竟都是同一个人。

已故的宁王妃,宁鸾。

“这些……”时鸿喉头发紧,本就嘶哑的嗓子更哽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挤出几句:“王爷真是好雅兴。这笔法虽不精妙,可凭量占据优势,足以见……见王爷情义深重……”

“去了趟北疆,时小将军倒是学会油嘴滑舌了。”程慎之哪会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一道目光扫来,却无多少威慑力。

“也罢,你尚未成家,自然不会懂得。”

程慎之说服了自己,走在案前坐下,指尖轻抚过案上那幅未完的画作。画中人身披华贵嫁衣,头顶盖头,面容朦胧,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时鸿听他这般说,脸上莫名一热。他虽年岁比程慎之小些,却也早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以他将军府的门第,京中来说媒牵线的人从未断过。

可每每想到成亲之后,再不能抱着长剑入睡,反倒得搂个活生生的人夜夜同寝,时鸿就忍不住从睡梦里惊醒过来,接连三五日都打不起精神。

这般反复折腾,连时厉东大将军都被闹得烦不胜烦。后来再有媒人上门,索性一概回绝,倒也落得清静。

此刻,程慎之以指代笔,沿着画中轮廓轻轻描摹。沉甸甸的心事似乎也随着这几句调侃,稍稍松泛开几分。

如今京州城中,他虽名义上认了太后为亲眷长辈,可自身份公之于众那日起,便愈发尝尽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太后虽曾流露慈爱,可一旦涉及皇权富贵,转眼又成了礼佛前那个满心权势、精于算计的女人。

父亲安南王亦给他递信,摆明了要在南部当个富贵闲人,半分不愿涉入京中的浑水。二哥终日寄情风月,近日又喜得幼子,乐得自在,对权位更是毫无念想。

放眼偌大京州,程慎之日日入宫理政,一肩挑起社稷重担。回过神来,竟寻不到一人可诉心事。

唯有每日从宫中归来,将自己锁进这满室烛光与画卷之间,才能偷得片刻喘息之机。

“时小将军。”

程慎之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在烛火摇曳的静室中格外清晰。

“你说,一个人究竟要攀到多高的位置,才能让那些加害之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时鸿闻言心头一凛,下意识转身合上房门,快步走到程慎之面前。

案上三四盏烛火的映照下,程慎之的侧脸如同被雕刻出的石像,从始至终不见半分波澜,唯余一身拒人千里的冷意。

时鸿打了个寒颤,瞥向程慎之手中抚摸的那卷画卷。想起回京后还未回过的将军府暗室,心头不禁泛起一丝同病相怜的怅然。

他稍想片刻,毅然回道:“虽不知要攀得多高,但照这个势头下去,王爷血溅金殿依旧毫发无损,这前路必定是一片坦途。想惩治几个看不过眼之人,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我与王爷在南部边境相识,一路征战半载,也算是知根知底。”他顿了顿,嗓音越发沙哑:

“回程路上,听闻中秋那夜心惊动魄,只觉欲遂王爷所愿,必先位极人臣。待朝廷肃清内乱,将潜藏祸心的异族一网打尽……这后面才会有安生日子。”

“安生日子?”程慎之冷笑一声,抚过画卷的指尖微微一顿,终于抬起头来,眼眸中尽是明灭跳动的烛火。他低声喃喃,像是说给自己:“安生于我,早已毫无意义。”

时鸿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从一旁挪了把酸枝四方倚,隔着案几与程慎之对坐。他思索一会儿,突然自顾自地开口:

“王爷可知,我为何作此装扮?”

“为何?”

“当初,我将军府得高人指点,提前去往北疆避乱。可京中动乱的消息传来后,父亲执意回京,竟在京郊遭遇了异族埋伏。”

程慎之听闻“异族埋伏”四字,眉间已是紧皱。时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原本以我父子二人的身手,对付这些异族本不在话下。可他们临死前竟洒出一阵诡异毒粉,我一时不察吸入少许,至今寒气缠身、四肢发冷,只得终日以裘袍裹体,才稍觉缓和。”

“毒粉?”程慎之皱眉,“可曾寻医诊治过?”

“一路寻访各路医馆,皆束手无策。”时鸿苦笑。

“大夫们只能开些壮火暖身的方子暂缓症状,却说不出个根源。寻常汤药根本压不住这彻骨寒意。况且,那些埋伏者训练有素,不似寻常异族人,倒像是……在京中屡次行刺我们的那批人。”

时鸿无奈摇头,将头上的兜帽又拉紧了些。灰褐色的狗熊帽子沮丧地搭在他头上,凭空增添了几分喜感。

“明日你随我入宫。”程慎之稍加思索,当即决断:“宫中存有夜宴闹事者的审讯卷宗,查证之下说不定能寻得线索。也让太医为你诊诊脉,或许会有应对寒毒的法子。”

“我?入宫?无召如何入宫?”时鸿诧异地瞪大了眼,“我方才还想问,为何你府门外围了那么多人,逼得你这个正主只能偷偷走侧门?”

时鸿语气中带着久别重逢的熟稔,让沉寂许久的程慎之也不由微微牵动唇角。

“不过是些闻风而动的观望之人罢了。”程慎之瞥他一眼,“时小将军,时小将军既在收集京中情报,竟不知近日风声?”

见时鸿讪讪而笑,程慎之也心知他日夜兼程不断,怕是今日才刚回京州,并未去四处打听。

“拜望春楼所赐,如今这京州城内,我这位镇南王倒成了茶余饭后最时兴的谈资。”

一边说着,程慎之一边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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