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路祁倥的身世,世人议论纷纷。
有人说是这是卫潜真人浪里淘金,慧眼识珠。有人却不认可了,平山断海的实力与天赋,是地里的大白菜,随处可见吗?
他们甚至开始猜测路祁倥就是卫潜的私生子……
但这样的八卦自然是没人敢去向当事人求证的,这不是找死吗?
而且,若是真有人去问了路祁倥不靠谱的便宜师父,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卫潜真人只会迷瞪着醉眼,摆手嘿嘿笑道:“祁倥啊,是我在人间要饭的时候捡的,当个小徒弟刚刚好。”
毕竟在这个世间,知道路祁倥身世的,也只有他自己了。
而一向没有什么鬼点子的大师兄,觉得自己唯一留的心眼,改的名字,是他这些年难得聪明的一次。
若是他还顶着郦祁倥的名字,怕是族谱都能被那群人扒个干净。
修真界姓郦的少,这辈排祁字的,更是不多,最出名的还当属前些年风头正盛的十八弈算之首——郦祁渊。
郦祁渊,郦祁倥,这名字摆在一起,说没关系傻子都不信。
虽然大师兄真的觉得自己与郦家没什么关系,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与郦祁渊还是有点牵扯的。
他差点死在了郦家,却因为郦祁渊的举手相助,活了下来。
总的来说,郦家对于他来说,算是是有点仇的陌生人,郦祁渊呢,是路过的恩人。
郦家是修真界的卜算大家,一家子都靠着“算命”吃饭,偏偏还混出了名堂,人丁也兴旺。
基本在会走路的小辈,胖嘟嘟的爪子还握不住筷子时,就要开始学着捏算诀,摸龟甲了。
这也注定了路祁倥悲惨的幼年时光——周围的同龄人总是会叽叽喳喳地在他耳畔说着什么“天煞命”,就像是围在身边怎么也赶不走的大头蝇。
虽然他是郦家一名旁系的遗腹子,母亲也没能看顾他多久,的确应了“损亲害友”的征兆,但他却从来不轻信所谓的“命格”。
郦家给他一口饭吃,将他发配在最偏僻的小院里,配了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照顾他。
还算可以了……路祁倥穿着打着补丁的小褂,迈着小短腿,就去了学堂。
因为没有父母的庇护,小路祁倥从来都是被欺负的那个,尤其是他的命格太特殊了,郦家拿着他的生辰一层层算上去,无论是谁,都只得出了一个“天煞之命,亲缘断绝”的结果。
好家伙,亲缘断绝,他是郦家的子孙,断的不是他们郦家基业吗?
有胆小的提出,要不找个地方打发了他,别说他是郦家的人,赶紧了断了这桩孽缘。
但是很快,这个提议就被否定了——好歹郦家是修真卜算派的第一大家,算出个不好的命格,就把子孙往外送,这要传出去,指不定难听成什么样呢。
修真界之耻不为所过。
扔也扔不得,亲近更不敢,于是郦家人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小灾星”。
他们给他一口饭吃,让他同正常孩童一起上学修习,但回到家,哪个不是对自家孩子耳提面命:“别和郦祁倥亲近,他不是郦家人,天煞命,亲缘绝。”
大人只是想让孩子别接近郦祁渊,应了他“亲缘绝”的命格。但孩子不同,他们天真又残忍,只会将那些听起来就恶毒的话,一遍一遍地在小祁倥面前学,一遍又一遍。
刚开始的时候,郦祁倥会红了眼,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一句一句地反驳回去。到后来,他在学会用龟甲占卜之前,就先用它给领头的那个孩子开了瓢。
小小的郦祁倥站在院落中间,他打着粗布补丁的衣服上满是泥泞与茶水,手中还紧攥着半块染血的龟甲。
“若是再让我听见你咒我阿嬷一次,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没见过血的同龄孩子们哭着喊着,活像是羊圈里闯进恶狼的羊羔们,凄厉地推搡拥挤着,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郦祁倥就固执地站着,直到掌院匆匆赶来,小心地安抚了所有孩子,陪家长接走了受伤的孩童,直到夜幕低垂,周围寂静无人,他都没有得到任何人的任何一个眼神。
只是彻彻底底地被无视,被冷待了。
病中的阿嬷提着摇摇欲坠的烛火,慢慢地寻了过来。她揉了揉郦祁倥的脑袋,只是慈爱地笑了笑,随即捉起那只小手,牵着他慢慢回家了。
她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又不在乎。她不在乎郦祁倥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与人打架的,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但还年幼的郦祁倥还不知道,这不是她的内心有多强大,只是一种看旁人的默然。
他只能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同——阿嬷对他,和对自己虎头虎脑的小孙子,是不同的。
至少在那个小胖墩同人打完架以后,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会心疼地询问原因,然后叉着腰在巷口一起数落着自家和别家的不省心孩子。
小祁倥张了张口,看着阿嬷的白发在烛火中散发着一种苍老的色彩,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他想,他没关系的,这样就挺好。
时光就这般无情地往前走着,最后,十一岁的小祁倥送走了白发苍苍的阿嬷。他站在瓦房的院落中,听着紧闭的木门里传来的泣音,手中攥着简陋的蓝花小布袋。
原来人的死去,真的会给挚爱带来难以承受的痛苦。
难以承受的,极端的痛苦。
许久,门打开了,精壮的汉子走出来,眼睛红肿一片,他带着浓浓的鼻音向郦祁倥问了好。
伫立的孩童终于回过了神,他垂眸,将手中半满的钱袋递了过去:“原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收下。”
几番推辞,男人终于接过了钱袋,他强打着笑,回身望着屋子的方向,道:“其实,母亲走的时候不痛苦,她说她这辈子很幸福。”
他回头看着路祁倥道:“她说她能活那么久,看着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长大,看着小虎长大,已经是苍天待她不薄了。”
郦祁倥也看向了那个小屋子,他的目光逐渐放空,仿佛能透过那扇小门,看到里面那个最熟悉的身影。
他无意识地问道:“阿嬷,她有提过我么……”
男人一愣,却是斟酌着缓声开口:“她说,郦少爷是个很好的主人,很好的孩子……”
那就是……没有提到了。
郦祁倥从男人的态度中读懂了这一切,但他并没有伤心的感觉,只是觉得理所当然。
与他前十一年里遇见的所有不公、冷待、与求而不得一样,都只是理所当然罢了。
那终究是别人的人生,不该有他落脚的地方。
郦祁倥回到了那个简陋的小院落,日复一日地重复着他的生活,若是没有后来的那件事,他也许只会在郦家那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里,消磨掉全部的人生。
但事情还是这样措不及防地、惨烈地发生了。
在腊月的寒冬里,他被人从背后打晕,死死捆住手脚,带来了半结冰的江岸旁边。
蒙眼的黑布被掀开,入目的是一双双充斥着仇恨的赤红双眸,全是熟悉的面孔。
半大的孩子们将倒在地上的郦祁倥围住,为首的那个却是将黑布恶狠狠地甩到地上,他咬牙阴狠道:“就是你个亲缘断绝的灾星,才连累了我们父母,连累了整个郦家!”
此话一出,郦祁倥却是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来了。
最近郦家行了七星占,这种古法是窥探天机的秘术,代价极大,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
面前这群人的父母至亲,大多数成为了这次七星占选中的随行者,这几天音信全无,有小道消息传来,说是他们都遭遇了不测。
四周陷入了仇恨的风暴中,风暴的中心却是诡异的宁静,气氛无端凝滞下来,郦祁倥能感觉到这群人眼中的杀意。
可是这又与我何干!
郦祁倥觉得心口有怒火在烧灼,他张口想要辩解,却只是强撑着咬牙道:“所以呢?你们信命、怕命,偏又要去猜命算命!你们说我是天煞命,我就真能毁了郦家吗?不过是你们这群无能者的说辞罢了!”
“无能者?”为首的那个少年却是扭曲着脸,他一把揪起了郦祁倥的衣领,“你敢说我们是无能者?你不信,但我们信就够了……现在我们就灭了你这个灾星,还郦家一个清净!”
他唤人取来了早就备好的麻绳与石块,将它系在郦祁倥的腰上,然后连人带石拖到江岸边。
借着清亮的月光,郦祁倥看着那人唇边勾起一抹狞笑,他就像是张牙舞爪的魑魅,随心所欲地判定着别人的生死。
“永别了,灾星。”
这是冰冷刺骨的河水灌入鼻腔时,郦祁倥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就该这样死去吗?郦祁倥在水中睁眼看着月光,水波粼粼,外面的世界被扭曲地不成样子。
他从不曾被人期待,被人在意过分毫,也许就像这样死去,没有人会想纪念阿嬷那样纪念自己,甚至会因为他的离去,而感到开心,觉得如释重负。
可是为什么他就那么不甘心呢?
水中的少年像是在笼中濒死挣扎的困兽一般,发狠地挣扎着,手腕处渗出了丝丝殷红的血色。
为什么?凭什么!
我不甘心!
你们有什么权利决定我的生死?好也是你们说的,坏也是你们说的……我的人生,凭什么只能活在你们占卜的那一卦里!
巨石直直地坠入水中,拖着长长的,二指粗的绳索。
麻绳的那端,却空无一物。
江岸边的沙石浅滩上,一双惨白的伤痕累累的手扒上锋利的石块,添了一道伤口,鲜血便一瞬间渗了出来,和着冰冷的河水,在地上落下了一个个淡色的红梅。
浑身湿透的少年踉跄地从水中站起,他气息衰微,依旧在机械地睁着眸子,挣扎着往前走。
我快死了。
郦祁倥已经没法想更多的事,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哪怕是死,也要离开这里。
水迹一滴一滴地溅在他行走的路上,郦祁倥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河水,还是他无意识落下的泪。
终于,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双手颤抖到根本撑不起身子。隔着朦胧的视线,他面前的沙石滩上落下一片阴影,一双银纹的长靴落在了他的视线里。
温暖柔和的内息被人从天灵处送入他的身体,源源不断地蔓延到每个角落。
一个清尘诀后,水汽弥漫,身上的湿意也荡然无存,但寒意已经深入骨髓,郦祁倥依旧忍不住地打着摆子。
此时他终于有了点人气,便抬头望去——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白冠裘衣,气质却沉稳温和,透露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多……多谢……”郦祁倥口齿还不太清晰。
青年见他身着统一制式的弟子服,眼中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诧异,他温声道:“你是我郦家之人,怎会被人在寒冬夜里投入江中。”
郦家之人……少年撑着身体发出几声闷笑,他抬眸,眼中却是刻骨的恨意,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不算算我的命格?帮我看看,究竟是为什么啊。”
青年却是先解下了自己的锦裘,披在了郦祁倥的身上,他闭目掐指片刻,眸中既有了然又带了几丝疑虑。
“你的命格……”青年斟酌片刻,依旧还是实话实说,“天煞之命,亲缘断绝。”
他听见地上的少年冷笑一声,便掩去眸中的惊疑,垂眸继续道:“但奇怪的是,从今日起,这个命格将失效,你的人生才算是真正开始。你会得成大道,名震四海,亲友相伴,纵有分离也会再聚。”
郦祁倥骤然抬头,他愕然地看向了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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