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斗贴在隧道壁上,闭着眼,仿佛在聆听岩石的私语。
猎人在检查周玲,指尖按在她苍白的脖颈,眉头锁紧。李医生靠在我旁边,小口抿着水,疲惫让她看起来更加单薄。
“她怎么样?”我的声音干涩,在隧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呼吸平稳,但意识陷得很深。”猎人收回手,替周玲拂开额前被冷汗黏住的发丝,“老烟斗的药,劲儿太大。”
老烟斗这时睁开了眼,脸上没有丝毫放松。“上面的动静小了,但没停。这地方也不能待。”他站起身,拍打着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通风是坏的,空气里有‘甜腐气’,闻到了么?”
我深吸一口气,除了惯常的尘土和铁锈,确实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的气息,之前被更浓烈的怪味盖住了。
“那是什么?”李医生立刻问。
“老化的绝缘皮、聚合物分解的毒气,混着地下水里的脏东西。吸多了,会产生幻觉,最后麻痹等死。”老烟斗指向主隧道更幽深的一端,“走这边。”
看着那片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我的伤腿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
“没别的路了?”我忍不住问。
“另一边是塌方,堵**。或者你想回去跟那些多脚怪打声招呼?”老烟斗斜眼看我,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我闭上了嘴。猎人沉默地背起周玲,调整了一下束缚的布带。李医生用力将我搀起,她的支撑是我此刻能站住的唯一依靠。
再次挪动脚步。隧道地面坑洼不平,散落的碎石和金属零件像是潜伏的陷阱。每走一步,左腿都传来钻心的刺痛,让我必须绷紧全身肌肉才能不摔倒。
那甜腐气似乎真的浓了些,脑袋开始发沉,像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薄纱。
大约走了十分钟,前方出现一个岔口。主隧道继续延伸,旁边多了一条更窄、更矮的辅助通道,入口被腐朽的木板和厚重的蛛网封住大半,里面漆黑无光。
老烟斗在岔口停下,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浮尘上的痕迹。除了我们杂乱的脚印,还有一些零碎的、非人的爪印,大小不一,方向难辨。
“有东西常走这里。”猎人低语,目光锐利地扫向那条黑暗的辅助通道。
老烟斗没说话,再次掏出他那盒磷光膏,在辅助通道入口内侧不起眼处抹了一笔,留下一个幽绿的标记。
“走主路。”他站起身,“那条小路,气味不对。”
我们继续沿着主隧道蹒跚前行。又过了几分钟,隧道一侧出现一个凹陷的**台,像是废弃的临时据点。散落的铁皮柜、一张用砖头垫着缺腿的桌子、两把锈蚀的折叠椅。这里的空气似乎略微流通,甜腐气淡了些。
“歇十分钟。”老烟斗宣布,“不能久。”
猎人将周玲轻轻放在桌面上。我几乎是跌进一把还能勉强承受重量的折叠椅,伸直伤腿,剧烈的酸胀痛楚让我牙关紧咬。
李医生立刻蹲下,小心翼翼地解开我腿上的绷带检查。
借着昏暗灯光,我看见伤口周围红肿发亮,缝合线深深陷入皮肉,边缘渗出淡黄色的液体。
“感染了,”李医生声音沉重,“需要重新处理。你失血太多,体力也到极限了。”她看向老烟斗,“还有药吗?”
老烟斗走过来,瞥了一眼我的腿,咂了下嘴。“小子,你这腿快成累赘了。”话虽难听,他还是从包里翻出个小塑料盒,里面是几支注射器和几个小玻璃瓶。“最后一支抗生素。绷带省着用。”
他利落地敲开瓶口,抽吸药液,示意我伸出胳膊。冰凉的液体涌入血管,带来短暂的清醒。
李医生用老烟斗提供的“干净”水和最后一点消毒液,轻柔地清理伤口周围的污物。她的动作已经放到最轻,但每一次棉签的触碰都像刀刮,我死死攥着冰冷的椅子边缘,指节泛白。
就在她拿起干净绷带时——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石子滚动般的声音,从我们来时的方向,光影交界处传来。
猎人和老烟斗猛地转头,目光如炬射向声源。猎人悄无声息地滑到平台边缘,身体没入阴影,猎刀反握。老烟斗则慢慢将手探进他那脏兮兮的布包,握住了某种硬物。
我屏住呼吸,连疼痛都忘了。李医生的动作僵在半空。
隧道里死寂一片,只有我们压抑的心跳。
几秒后,又是“咔哒”一声,近了些。接着,一个矮小的、贴着隧道壁的黑影,小心翼翼地挪了出来。
不是穴居兽。这东西约半米高,形似直立蜥蜴,皮肤是暗沉的灰褐色,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粗短的尾巴,比例过大的脑袋,一双浑浊的黄色眼睛正警惕又好奇地打量我们。前肢短小,爪尖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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