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观海堂】
陈墨感觉自己的后脊梁骨上像是贴了一块冰。
那股子寒气顺着脊椎,一点一点地往上爬,直冲后脑勺。
屋子里依旧是那股子旧纸张和灰尘混合在一起的霉味儿。
墙角的老座钟“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地走着,像个一边数着数一边打瞌睡的账房先生。
一切都和刚才一模一样。
但陈墨知道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这间原本只是个普通接头点的小小的破旧的书店。
在他说出那半句暗号,而那个山羊胡老头回了另一半错误的暗号之后。
就变成了一个巨大无声的陷阱。
而他就是那只自己,一脚踏进了捕兽夹倒霉的兔子。
他的手还搭在那扇挂着褪色棉布门帘的木门上。
手心里已经全是黏糊糊的冷汗。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无数种可能性和应对方案,在他脑子里像滚开的水一样翻腾着。
跑?
不行。
他能感觉到就在这条看似平静的胡同外面,至少有不下十双眼睛正从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茶馆的窗户后面,卖糖葫芦的小贩的担子旁边。
甚至是对面那棵老槐树的树杈上——死死地盯着这家书店的门口。
陈墨不知道他们是否是一伙。
若是一伙的话,现在他只要一脚踏出去。
不出十秒可能就会被人套上麻袋,拖进一辆黑色的轿车里从此人间蒸发。
动手?
更不行。
他身上唯一能算得上武器的就只有,那把藏在西装内袋里的小巧的**。
而柜台后面那个山羊胡老头,虽然看起来瘦得像根干柴。
但陈墨能从他那双搭在算盘上的、骨节粗大的手上,看出那下面隐藏着,足以轻易拧断一个成年人脖子的力量。
更何况谁知道这书店的后院里,还藏着多少个牛鬼蛇神。
不能跑也不能打。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陈墨缓缓地转过身。
“店家说笑了。”
他拉开旁边一张同样是落满了灰尘的太师椅,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还翘起了二郎腿。
“我一个刚从德国回来搞化学的,听不懂您这套之乎者也。”
他将手中那本《呐喊》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我就是觉得您这屋里比外面阴冷。风也邪乎。”
他在赌。
赌对方虽然知道了自己是来接头的。
但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条道上的“香”。
也摸不清自己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那个山羊胡老头也缓缓地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手里依旧拿着那本线装的古书。
他走到陈墨对面同样拉了张椅子坐下。
浑浊的老眼透过那副油腻的老花镜,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墨。
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出土不知真假的古董。
“年轻人……”
他开口了声音不紧不慢像是在拉着家常。
“这北平城风本来就硬。”
“尤其是这两年。”
“有些风是从西边西伯利亚吹过来的。又冷又硬刮在人脸上,疼。”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有些风是从南边重庆吹过来的。又湿又黏,闻着就让人心里不舒坦。”
“还有些风是从东边那几个岛上,吹过来的。带着一股子咸腥的海水的味道。还总想把别人家的房顶给掀了。”
他顿了顿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了的隔夜茶喝了一口。
“所以啊,在这北平城里想要活得久。就得学会怎么顺着风走。”
“也得分得清哪阵风,能吹。哪阵风是要命的邪风。”
陈墨听懂了。
这老家伙是在盘他的底。
也是在敲打他。
他笑了。
笑得更轻松了。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盒英国产的“三五”牌香烟。
给自己点上了一支。
然后将烟盒推到了老头的面前。
“店家,你说的这些风都太远了。”
陈墨缓缓地吐出了一口蓝色的烟圈。
“我一个刚回国的小小工程师。不懂也不想懂。”
“我只知道一种风。”
“什么风?”
“枕边风。”
陈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男人都懂的暧昧的笑容。
“不瞒您说。我在德国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日本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
“这次回国也是被她给缠回来的。说是她家里人在北平这边有点势力。能帮我在**里谋个好差事。”
他弹了弹烟灰。
“至于……来您这儿买书嘛。”
“也是听她说的。”
“说是她有个同样是爱书的远房亲戚,也常来您这儿。让我拿着这本书来碰碰运气。说是见到了能帮我跟她家里人多说几句好话。”
“毕竟……这年头想要出人头地。光有本事不行。还得有靠山,尤其是日本人的靠山。您说对吧?”
陈墨将自己彻底地伪装成了一个,为了攀附日本人,而不惜利用裙带关系的利欲熏心的无耻的小人。
这个身份很脏。
但很安全。
也最符合他此刻这个“汉奸工程师”顾言的人设。
山羊胡老头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
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沉默了。
整个书店再次陷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陈墨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不紧不慢地抽着烟。
他知道自己已经把“球”踢回给了对方。
现在该轮到对方出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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