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沈博文来到西厢清蘅阁,女儿未出阁前的住处。

床前半垂如意云纹罗帐,四角悬鎏金银香球,内置益于安神疗养的沉香、苏合香。床上那人青丝凌乱于枕际,闻见脚步声,缓缓转过头来,"爹爹……" 沈清婉半睁着眼,一双眸子满是惊惶,面容苍白消瘦,大失曾经妍丽风采。

沈博文坐在床沿,心疼抚摸她的头:"婉儿回来了就好,好生歇着,爹爹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看着孱弱气虚的女儿,沈博文的脸上浮起愧疚之情。

儿子沈知微逃跑那事,固然令他愤怒至极,然,不久前闻知女儿早产临盆,沈博文迫不得已命人将女儿即刻送返回京。从扬州到汴京千里之遥,用最好的马车,经由官道,也需十日之久才能抵京。

沈清婉险些没命。提前临盆她受了许多苦,随后赶着回京,一路颠簸,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若非医师相随,一直为她汤药续命,说不定半途就会香消玉殒。

沈清婉蠕动干燥的双唇:"娃儿呢?"

旁边站着的潘嬷嬷赶忙复道:"小小姐有奶娘照顾着,你且放宽心。"

沈清婉点了点头,乏力阖目。沈博文愣坐在床沿,手指攥得紧紧的。关于女儿的辛苦,潘嬷嬷都告诉了。

潘嬷嬷当初陪伴沈清婉去江南,一直是她给沈博文传讯沈清婉的状况,然而这次,她十分不解主君的做法。走出里屋后,潘嬷嬷悄声问道:"主君,婉儿身子弱得紧,您原本打算,明年开春让我们回京,为何突然提前这么多日子?"

沈博文也晓得这次是拿女儿的性命做赌注,却不得已为之。

替嫁之计,一步错步步错。

不久前,他也得知极愿阁之事,蓦然十分忐忑。他早就怀疑假千金的来路,此人身手不凡,定不是普通盗贼,便派人调查那个代号"影子"的暗探。如若他猜想那样,假千金与极愿阁的"影子"真有牵扯,他沈博文犯下的可就是欺君之罪!

思及此事,沈博文再次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他面色冷厉地看向潘嬷嬷:"这个,你不必多问,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好好照料婉儿,让她及早康复,半月之内,不得让其他人叨扰! 就说她得了风寒,病了,急需静养。此外,樱桃那丫鬟还有用,让她把知悉之事都统统教给婉儿,你务必盯紧了! 若樱桃有任何可疑之处,你便……" 沈博文做了个恶狠狠的眼色。

自从沈二公子逃跑后,整个沈府人心惶惶,鸡犬不宁。大夫人王氏病倒了,现下沈清婉也病了,足足三天未有出门。

这日,得了传令,樱桃晨起烧好热水,掺入些许玫瑰花露,端水去给主子梳洗。

入到里屋,樱桃瞬息傻眼。

"潘,潘嬷嬷……" 樱桃浑身发颤,手里的银洗盆漾出热水,浇到手上,很疼,却不敢吭声。

潘嬷嬷近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你在怕甚么,难不成见了鬼?"

"不不,婢子有些意外,听闻潘嬷嬷回乡办事,许久不见,婢子向嬷嬷请安!" 樱桃慌忙应道,身子依旧不停地抖着。

"是啊,我前日刚回,听闻二姑奶奶病了,赶忙来府探望。" 潘嬷嬷摆了摆手,"你随我进去,给二姑奶奶梳洗。"

"嗳。" 樱桃低头跟随,进入里屋。

别人都以为潘氏从乡下回京,唯独樱桃晓得其中蹊跷。

难道……

樱桃颤悠悠地走至床边,将银盆放到三足木架上,取了搭在手臂上的素罗巾,正要放到盆里浸水。

"绸巾是新的么?" 沈清婉微弱的声音传来。

樱桃怯生生地抬眸看去,眼前美人苍白虚弱,两颊削瘦,双唇似一朵失水白玫瑰,披散的墨发也无光泽。樱桃心跳加剧,似要蹦出胸膛:"啊,欸,婢子知错了! 婢子这就去换一条新的来!"

潘嬷嬷斜倪一眼:"慌什么慌,别嚷嚷,我已经备好了。" 潘嬷嬷示意樱桃小声说话,并从屏风旁侧的巾架上取了一条宝蓝蜀锦缠枝莲纹巾。

樱桃忙不迭地躬身接过,将锦布浸于盆中,眸光直愣愣地看着氤氲的热水,心里又惊又怕,不断冒出疑问。

潘嬷嬷一直在旁紧盯:"怎的你手脚不那么利索了?"

樱桃竭力定神,旋即绞干湿巾,凉了一忽儿,心颤颤地上前为主子敷面,动作十分轻缓,像似擦拭一碰即碎的绝世明珠。

"这水为何不香?" 沈清婉发问。

樱桃双腿发软,险些跪下来,颤声道:"婢子只放了一点点玫瑰露,夫人,要不婢子再去打一盆热水来,多放些玫瑰花露,还有夫人喜欢的沉香。"

"这次罢了。" 沈清婉从鼻间冷哼出声,"从今起,一切规矩照旧,我用的东西都要崭新的。"

盥洗后,樱桃执了把檀木镶玉的新篦子,一边为主子梳头,一边偷偷瞧看她左耳后方。

一粒红痣。

果真是沈清婉!

那么,夫人去了哪里?!

怎的突然消失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

樱桃使劲抑制内心的紧张,然而双手还是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沈清婉察觉她入屋以来的异样,冷幽幽地说道:"樱桃,你自小伴我身旁,我也待你不薄,这才半年未见,你怎的这般生分了?"

樱桃搁下手中的篦子,噗通跪地:"夫人,婢子心慌,是因为,因为这事儿来得太突然,婢子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还请夫人原谅!" 她实在说不出甚是想念这类甜蜜话儿,只能流泪请求宽恕。

潘嬷嬷往樱桃的手臂狠狠揪了下,低声叱道:"收起你的眼泪! 夫人身子虚弱,经不起你这般哭闹,往后还是由你侍奉着,绝不许有任何差池!"

潘嬷嬷鄙夷地看着樱桃,好个不中用的小丫鬟,软弱愚笨,不过这种软柿子掐起来容易些,因而被沈尚书选中,让她侍奉假夫人,谅她也不敢反戈相向,背叛真主子。

潘嬷嬷压低声音又道:"这半年以来,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的真主子,务必尽心尽力! 对于其他人,不能说的事情守口如瓶,明白?"

"明白,婢子明白。" 樱桃抹着眼泪,颤颤巍巍地直起身。

沈清婉憋著一肚子的恶气,眼见樱桃唯唯诺诺,彼时又瞥见菱花镜里自己那副憔悴不堪的容颜……

"哐当"一声,沈清婉推翻铜镜,继而执了篦子掷在地上,捂脸哭道:"不化了,化什么妆,化给谁看去啊!" 她一边哭着,一边躺回床上,浑浑噩噩地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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