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松月阁离开后,谢定夷再次去往了明水殿,下午来的时候晏停喝了药睡着了,她没让侍从叫他,只掀开帷幔略略看了一眼——对方脸上裹着纱布,浓重的血色从里面缓缓渗透出来,看样子确实伤得不轻。

说实话,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说不上可惜也说不上心疼,只是平淡,毕竟她不相信晏停全然无辜,尽管他确确实实是受伤的那个人,但也不能保证这整件事里就没有他自己的手笔。

把一个肖似虞静徽的人送到她面前,又在他最得宠的时候毁掉他容貌,嫁祸给沈淙,同时又把这场栽赃陷害的戏码做的漏洞百出,将祸水再次东引,让她怀疑到后宫的每一个人。

没有特定杀死某一个人,只是给她种下了怀疑的影子,这种不见血的刀比直接杀来更让人招架不住。

不过说到底,她还是最怀疑武凤弦的,先头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觉得如此拙劣的伎俩不应该是他干的,但反过来想想,也有可能正是因为这个伎俩的拙劣,太不像他的风格,才更不会让人怀疑到他头上。

“陛下……选卿殿下说他不想见您。”

明水殿外,侍从正低着头小心地回话,斟酌着补充了一句:“殿下还在伤怀,望您谅解。”

谢定夷道:“你去说,朕只在帐外和他说几句话。”

那侍从得了吩咐,赶忙应是,迈步进去通报,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重新跑出来,抬起手对谢定夷道:“陛下请。”

殿内还是和下午一样,一股浓浓的药味,床外的帷幔拉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帐后隐约的人影。

谢定夷没有再往前走,屏退左右,望着那人影道:“你怎么样?”

晏停沉默了一会儿,传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道:“多谢陛下关怀,臣侍无碍。”

谢定夷道:“是朕不好,朕不应该让你匆匆忙忙的回去,才让你遇到这种事。”

晏停明显哽咽了一声,道:“……不怪陛下。”

谢定夷问:“看清凶手是谁了吗?是否有什么遗落的细节没告诉宁竹?”

晏停道:“能记起的臣侍已经全都告知宁大人了,那夜太过混乱,臣侍并未看清刺客的容貌。”

谢定夷道:“你别伤心,此事朕一定会严查,不会让你白白受伤,你的脸朕也会命医官用最好的药,若是不能复原,朕也不会弃你于不顾。”

“多谢陛下……”晏停似是没意料到她会这么说,低声道:“臣侍还以为陛下再也不会来了……”

毕竟他的所有价值就是这张肖似宣德帝卿的脸,如今一朝毁去,所有的一切自然也会随之消散。

“不要胡思乱想,”谢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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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放柔声音,道:“过两日等你伤好点了,朕就晋你为仪卿,让你家中父母兄姊入宫来看你。

晏停嗯了一声,隐约带了声哭腔,谢定夷道:“莫要再哭了,别让眼泪沾了伤口,否则好得更慢。

听到这话,晏停心中委屈更甚,几乎说不出话来,一把抓住帷幔想要掀开,但刚启开一条缝又生生止住了动作,挣扎道:“臣侍羞见天颜,今夜怕是没法再侍奉陛下了。

谢定夷道:“朕晓得你心思,那你好好休息,等明日下了朝朕再来看你。

晏停应是,隔着不大的缝隙看着她逐渐离去的背影,心中翻涌着无数的情绪,在她即将离开的那瞬间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气,扬声唤了声陛下。

谢定夷停住脚步,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无数的话语冲到嘴边,又在看到她身后侍从微微往前半步的动作时猛得清醒,又深又苦地咽下去,轻声道:“没事,陛下明日一定要来。

谢定夷盯着他漏出帐外的衣角看了两眼,沉声道:“朕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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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日,谢定夷每日都去往明水殿看晏停,不仅下发了晋封他为仪卿的旨意,还让晏家的人进宫探望,种种表态之下,宫里宫外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也全都偃旗息鼓,晏停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伤怀,伤势慢慢地好了起来。

又过了大概七八日左右,大理寺的人将此事盖棺定论,说凶手是受晏停的侍从指使,此人曾在陛下面前邀宠,被晏停处罚后怀恨在心,所以在官驿时自己吃了**想要洗脱嫌疑,其实背地里早就安排好了人,如今被水落石出,此人交由仪卿殿下自行处理,被判了枭首之刑。

除此之外,晏停身边的另一个侍从则因为看顾不力被贬去了行宫做粗活,武凤弦身为后宫之主,掌管其中大小事,便循例重新拨调了两个人送到明水殿。

半个月后,被派出去探查此事的宁竹回到了宫中,彼时已至深夜,谢定夷还坐在近章宫内殿的窗塌前看奏折,听到宁荷的附耳通报,她默默放下笔,道:“让她进来吧。

宁荷应是,出去换了宁竹进来。

宁竹风尘仆仆,一进门便跪地行礼,谢定夷道:“查出什么来了?

宁竹径直道:“死的那个人是个赌徒,欠了几百两,家中有个卧病多年的父亲,妻君同他和离后就带着女儿去到了巽州生活,不赌的时候就在码头帮货船装货卸货,手上脚上虽然有茧,但据臣的经验,应该没有**过武,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潜入官驿。

谢定夷边听边想,指尖轻点桌面,另问道:“晏停出事这几日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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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有联系吗?

宁竹道:“没有,就连搬货也没有,沈家的货船都有专人装卸货,从来不在码头上找人插手。

谢定夷道:“凶器呢?

宁竹道:“也是一把自制的**,很简陋,而且非常钝,像是从柴刀上折下来的,想要伤人必得用很大的力气。

“除此之外,臣还查了那个官驿,因为隔了两三日才去,并未发现什么太有用的线索,去到他家中的时候济福寺在给他们家办丧事,他父亲接连几日无人照顾,夜半跌落床下,没了气息,第三日一早才被邻里发现,臣在他家中看了一圈,处理得很是干净,家中也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见宁竹说完这些欲言又止,谢定夷便道:“有话就说。

宁竹道:“虽然此人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官驿,但臣在他家邻里问询时,确实有人说事发前几夜听见有人上门要债,言语中多有威胁,于是臣就找到了他最常去的赌场,发现那赌场是沈府君长姐沈小将军夫君名下的产业。

这倒有点出乎谢定夷的意料了,她点着桌面的指尖停下,向宁竹确认了一句:“沈淙长姐,沈洵?

宁竹点头,道:“沈小将军的夫君是晋州南氏,也是晋州府内数一数二的富户,虽然比不上沈氏,但底蕴也算深厚,因着想和沈家联姻,便将家中的赌场、伎院全都关了,铺面和地契当作成亲礼直接送给了沈小将军,小将军又将这些铺面送到了沈府君手上,让他一并管理。

中梁律法不允许官员名下有这等产业,沈家是世家,沈洵议亲时她父母都在晋州为官,自然不会知法犯法。

谢定夷问:“这个赌场也在这些铺面中

宁竹点头,道:“在晋州的一个酒楼中,颇为偏僻,也做了些伪装,臣也是同晋州的几个同僚一起蹲守了几日才发现的,后面偷偷寻到了赌场的账本,才发现这部分盈利是直接归入了沈小将军夫君的私账,酒楼的盈利仍是正常归入沈家。

谢定夷声音颇冷,念叨了半句:“沈洵这个夫君……

她在晋州驻军的时候沈洵还没去到边城,她自然也没见过她,还是昭熙末年和贺穗去沈家的时候见过一面,性子粗放,和沈淙大相径庭,不过字写得不错,一比一划颇有意趣,还有几分返璞归真的朴拙,她一踏进厅中就被挂在堂中的那副字吸引了,要来之后带回了梁安,至今还在近章宫里放着。

宁竹见她神色,不敢多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她道:“那按照这个说法,此人是遭受到胁迫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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