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笙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接下来要遇到的,是正数第六位,也即倒数第四位魔使。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来到了九千陨阶的后半程。
难怪周围妖魔鬼怪的数量越发稀少了。
虽然不久前才大打一场,自己身上零星挂了彩,同行者里还有个危险人士,但归笙的登阶热情丝毫没有被打击到,反而越发高涨。
她不时抬头,眺望遥遥的黑穹白云中那座若隐若现的雪山峰顶。
她离魔元山顶越来越近了。
希望……不,一定能够找到师母和师父留下的踪迹的。
归笙正想得入神,余光里忽而飘过一抹鲜丽的色彩。
她下意识偏头,待看清那色彩是什么后,脚步一顿。
归笙惊骇地盯着烛烬。
烛烬低头:“怎么了?”
归笙:“你头上……”
她没说下去,难以启齿地抬起手。
烛烬配合地俯下头颈,任由她的手指探入自己的发鬓。
归笙收回手,手中多出一朵鲜艳的黄色花朵,正是从烛烬鬓边摘下来的。
归笙:“……你头上怎么突然开花了?”
烛烬:“……”
二人同时转过头,向同行的另外两人望去,只见音澄的手腕、池凛的颈前,也各自出现了一朵相同的黄花,二人的表情都很是迷惑。
归笙正嘀咕怎么就她没有呢,胸口蓦地一凉,伸手一抓,也抓出朵水灵灵的黄花。
“……”
四人用各自的方法对这些凭空冒出的黄色花朵一顿研究,最终一致得出结论:这黄花鲜艳沾露,娇嫩可人,并无奇异气息,也并非暗器毒物。
就是一朵普普通通的黄色的花。
然而,在这危机四伏的魔元山上,一朵凭空出现的无害黄花,无疑是一场怪诞的不期而遇,不仅不令人感到欣喜,反倒为他们添了一重疑虑。
下一名魔使的送花之举是何意?
怀着戒备,四人又走了一阵,十丈开外陡然腾起“咻”的一声。
只见一束迅疾的烟气直冲云霄,旋即五颜六色地炸开。
归笙才要架盾抵挡,就听烛烬道:“不必,是花。”
归笙:“……”
的确是花。
“咻咻”之声连绵不绝,一簇接一簇的烟云升起绽放,散落漫天花雨,很快便将剩下的陨阶道路铺满鲜花,将满目冷寂的雪山之景装点成斑斓锦绣的花海。
花海尽头,一道高挑的身影亭亭而立,凤冠霞帔,金装玉饰,裙袍飞扬,迎风猎猎。
那一袭隆重的嫁衣甫一出现,便将这缤纷的花雨也衬得黯淡,仿佛须有十里红妆,绮罗盈门作配,才不至泯没可惜。
“诸位~收到人家送的花了吗?”
那穿着嫁衣的身影抛来一记飞吻,声调高扬:“喜欢的话,人家这里还有哟~”
它一边说,一边从臂弯挎着的竹篮里又掏出一大团花,甩手就对准四人抛了出去。
四人闪得极快,然而虽没被砸个正着,却也被淋了满头的花粉。
不约而同地打了喷嚏后,四人默契对视一眼。
一炷香后,第六座魔鼎旁。
“嘤嘤嘤……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第六位魔使鸭子坐在地上,被鸣金收兵的四人围在中间,嚎啕大哭。
也不怪它哭,毕竟它此时的模样着实有些凄惨——脖子上绕了一条锁链,四肢上缠着数道血线,一柄长剑穿过嫁衣裙摆将它钉在地上,核桃贴在它的脑门上跃跃欲试。
魔使边哭边控诉:“这小黄花不好看吗?你们打我干什么呀?明明有人跟我说最喜欢看花了……”
它哭得一唱三叹,百转千回,不知酝酿了几百年的陈年老泪泄洪而出,嗓子也像是泡在泪缸里腌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简直雌雄莫辨,人畜难分。
四人皆是露出不忍卒听的表情。
这哭声杀伤力太强,不能让它再继续哭下去了。
音澄打断道:“嫁衣鬼,你这是何意?”
被点破身份,嫁衣鬼哭声一收,幽幽抬起头来。
估计是死后便没再剪的长头发茂盛至极,如同一顶黑压压的厚盖头,将它的容貌完全藏匿,看不清其面上的神情。
只能听出它语气委屈得能拧出一海泪来:“什么何意?”
“人家只是想用心爱的花花欢迎你们!毕竟历来很少有登阶者能走到我的面前,所以我才想着给你们一点惊喜……可你们几个怎生的这般粗鲁!上来就动手!不是说好了不打打杀杀的嘛……”
它越说越气愤,手指在空中戳戳点点。
归笙道:“你的手怎么是半透明的?”
嫁衣鬼一停,转而把手递给她看,羞答答地道:“因为人家快要消散啦。”
“……”
归笙问音澄:“魔使是能自然消散的吗?”
音澄皱眉:“除非……”
嫁衣鬼坦然接话:“除非魔鼎和我关系特别好,我也没什么心魔可供它炼化了,我们和平分手,它同意放我去转世往生了。”
它指了指身后仍在“咻咻”喷花并貌似乐在其中的魔鼎:“这下你们相信,我真的只是在欢迎你们了吧?毕竟,你们大概是我消散前见到的最后的人啦。”
音澄:“所以你的考验是什么?”
嫁衣鬼轻快地说:“你们帮我完成一个心愿,我就直接消散,让你们过去。”
归笙:“什么心愿?”
嫁衣鬼在层层叠叠的嫁衣绸子里摸啊摸啊,摸到一只口袋,又在口袋里掏啊掏啊,掏出三个方方正正的本子来。
嫁衣鬼如获至宝,将那三个本子捧到心口,直言道:“你们按照我写的戏本,为我演一出戏吧!”
它打了记响指,指尖又消散一分,身后的魔鼎停止喷花,鼎口不设防地敞开,其中的景幕迷乱纷呈。
嫁衣鬼解释道:“魔鼎中的幻境,就是为你们搭好的戏台子,你们入鼎后,便会直接进入对应的角色,万事俱备,只欠伶人。”
“……”
“至于后面的那些牛鬼蛇神,我提前看过啦,它们长得都不合我的心意,没资格做我戏本的伶人,所以都被我的结界挡在外头了,不用害怕他们趁机对你们不利。”
“……”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有什么疑问吗?直接问呀我超随和的。”
“……”
归笙茫然地询问音澄:“戏本……跟话本差不多么?”
音澄也难得同样茫然地看向归笙:“没看过。”
她二人对望一阵,没望出个所以然,便不抱什么期望地朝对面望去。
对面两个更不可能看过戏本的果然也没辜负她们的这份不抱期望,双双疑惑地回望过来。
四个人望过来,望过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归笙主动向嫁衣鬼提议:“能不能先让我们翻一翻你写的戏本?”
嫁衣鬼摇了摇头,遗憾地道:“你想想,我肉身都没了,怎么握笔?”
它“哗”地摊开手里的戏本,纸面上果然空空如也。
“所以这戏本只是走个形式,具体情节我都口述给我们家鼎鼎了,一切都在魔鼎里准备就绪了。”
后面的魔鼎“噗”地喷出一朵花表示附和。
“……”
归笙只好又道:“那你简单口述一下情节?”
嫁衣鬼愤慨道:“一两句话如何能概括我的旷世佳作!再说你们看了也没用,进鼎后就会忘掉的……”
它振振有辞:“你们既然以伶人身份入戏,便要忘乎所以,精益求精!忘掉自己原本是谁,才能更好地融入角色!所以你们入鼎之后,真身会套上魔鼎为你们准备好的戏服,你们本身的记忆也得在我这暂存……”
对方疑似图穷匕见,四人杀心骤起,音澄眉头紧锁,手指率先搭上剑鞘:“不带记忆地进入魔鼎,那你动手脚岂非易如反掌?比如引导我们自相残杀?”
嫁衣鬼大惊失色,倒退连连,连连摆手:“风月戏!不见血不死人!就算见血也顶多是切菜不慎切到了手指之类的……你们几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怎么脑子里尽是自相残杀这种恐怖的东西!你们的少年心事呢?你们的风花雪月呢?你们的情怀如诗呢?”
四人皆是莫名其妙地看它。
嫁衣鬼:“……”
嫁衣鬼深感对牛弹琴的无力,挫败地道:“……反正总之,演这个戏,不仅不用打打杀杀,呃,关系还会变好……你们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的……”
“那不错啊。”
听到这里,池凛接受良好地发了话:“关系会变好?那正好,我们正需要修复一下濒临破碎的同伴关系。”
他语气真挚,暗含一丝饱受排挤的委屈。
音澄手背青筋一蹦,又想把手里的剑送给他当头饰了。
归笙赶忙拉住音澄,也是无语望天。
他还好意思提,他们一行人大打出手究竟是谁先挑起的?
这家伙好端端的一张美人皮,怎么就这么厚实呢?
烛烬一直没发表意见,他也的确没什么意见。
他只关心一件事:“我和你一起。”
归笙的眼睛从天上撤下来,和烛烬的目光对上。
她指了指自己:“我吗?”
烛烬点头:“他的承诺不可信,不能让你单独跟他在一起。”
池凛也指了指自己:“我吗?”
烛烬没理他。
“这不巧了么!刚好演这出戏只需要三个伶人!”
嫁衣鬼激动地一拍掌,两只手瞬间又散了一半。
它转向音澄道:“那么这位姑娘便留在鼎外……呃,监视我?”
音澄:“正有此意。”
她一扬手,一张澄金的书契飞出,“啪”地贴上嫁衣鬼的脑门。
嫁衣鬼惊呼,音澄道:“你签下这份生死契,立誓不可对他们三人不利,若有违誓……”
“若有违誓,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嫁衣鬼欣然接上后半句,虔诚得像在月老祠前的祝祷。
它探过只剩半截的手去接契,又娇滴滴地缩了回来:“你这髓华震得我手痛,哪家的功法这般刚烈,就不能温柔点吗!”
无人安慰它。
嫁衣鬼抽噎一声,哭哭啼啼但异常爽利地签了。
签完,书契化作一座灵光湛湛的笼槛,将嫁衣鬼囚于其中。
嫁衣鬼并无受困的不适,反而怔怔凝望这座赤金色的笼槛,发出一声惆怅缥缈的叹息:“和我生前的那顶婚帐是一个颜色呢……”
无人理睬它。
三人临进鼎前,归笙不放心地回头看音澄。
音澄接住她担忧的目光,温声宽慰:“放心,我在这里看着,不会让它有机会动手脚。”
归笙:“你自己也要小心。”
音澄:“好。”
归笙没再多说,因为没有必要。
这一路上,音澄但凡出手,从来是点到即止,不显山不露水。
音澄真实的实力,应当远比她所见的还要高深。
归笙转身,与其他二人一道踏入鼎中。
鼎中柔光盛放,如一场绮丽的梦境开幕。
……
归笙两眼一睁,一时有点发懵。
她是谁?她在哪?她要干什么来着?
记忆中一片混沌,向内求索无果,归笙只得茫然四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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