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的驾临,让鉴泉殿内原本低声寒暄的官员与世家家主们立刻敛声屏息,各自退散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大殿里的虚伪热络顷刻消散,余下是心照不宣的紧绷感。

斗茶夺魁名为品鉴茶艺,实为各方势力在御前的一次无声交锋,一场关乎未来三年乃至更久利益格局的豪赌。

曹静言曹公公在得到永平帝的眼神示意后,缓步至殿中央,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夫茶者,天地灵芽,修身养性之媒,亦乃国计民生之所系。今特设此斗茶夺魁盛典,扬我大雍文治,彰陛下广纳贤才垂拱而治之圣德。赛程分三轮,首轮形察本源,观其材;次轮技观格局,审其艺;终轮道辨经世之才,鉴其用。钦此!”

旨意宣毕,文武百官齐身起立,山呼海啸般的颂扬响起:“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椅上,永平帝唇角含笑,坦然受之,显然极为受用。

许暮垂眸,心下微冷,此刻他真切体会到,为何那么多帝王最终目盲心聋。

立于权力之巅,被万众匍匐高呼圣明的滋味,确实极易迷失本心,何况永平帝这般本就逐利而寡情的君王。

永平帝抬手:“众卿平身。”

待众人落座后,曹静言继续扬声宣告:“为示公允,杜绝门户私见,本届斗茶夺魁之评委,不由钦定,而由天定。”

话音刚落,两名小太监合力抬上一只紫檀木签筒,筒身雕龙绘凤,内里可见数十枚温润玉签,其上刻着评委席候选人姓名。

永平帝依旧笑得让人如沐春风,语气里尽是掌控一切的喜悦:“此筒中所列诸位,皆朕从翰林院、六部及各地大儒中精心遴选。此刻当众抽签,抽中者,即为本次夺魁评委,共执衡鉴之权,以示天意无私!”

台下又是一片陛下圣明的高呼声。

永平帝满意颔首,示意曹静言继续。

曹公公得令继续朗声道:“每位评委手持三分,以金叶子为凭。每轮赛后,须将一分投予心中优胜者,三轮战罢,统计总分,高者夺魁!”

规则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哗然。

这不是一局定生死,而是充满了变数的拉锯战!即便先轮落后,亦有在后程翻盘的可能,局势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永平帝很满意这效果,笑容更深:“天佑大雍,已许久未有如此盛事。诸位爱卿,今日便尽情赏鉴佳茗吧。”

他说完后目光一转,落在昭阳身上,满是宠溺道:“至于这抽签的殊荣,昭阳,父皇就交予你了。”

昭阳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兴奋模样,搓了搓手。两名小太监将沉重的签筒端至她面前。

众人皆感叹陛下对公主的宠爱,唯有顾溪亭心下冷笑:他这不过是在推卸责任。

既然想平衡两方,谁也不得罪,那么无论抽出的阵容有利于谁,都难免开罪另一方。

让一个皇弟年幼看似毫无根基、但又备受宠爱的公主来抽,反倒显得公平了些。

他无意识地把玩着面前的茶杯,抬眼看向对面的许暮,恰好撞上对方投来的目光。

视线交汇的刹那,彼此心思已了然。

二人看向昭阳,只见她面上笑得灿烂,心底恐怕早就一片寒凉。

她何尝不想维持这虚伪的父慈女孝?可几次三番试探下来,天家何来真情?择驸马与此刻的抽签,无非都是将她作为棋子的算计。

她岂能永远庆幸于自己有利用价值?昭阳,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但昭阳做起戏来,这演技跟顾溪亭也不相上下,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探入签筒。

殿内众人屏息凝神,反观许暮,却异常平静。

昭阳每抽出一签,曹静言便高唱一声:

“翰林学士,李崇璧!”

“江南大儒,陆明远!”

此二人名号一出,不少目光瞥向庞云策。李陆二人是出了名的只论技艺不涉党争,极难拉拢。

想拿到他们的分,晏清和需有真才实学,而许暮看起来更非等闲之辈。

曹静言将玉签收好,对昭阳笑道:“殿下请继续。”

“永嘉郡公,祁怀瑾!”

“工部侍郎,赵世安!”

“内侍监,高让!”

后三个名字唱出后,庞云策轻轻摇起了手中的扇子,脸上虽极力克制,却仍流露出一丝压不住的得意。

虽然赢得此次的茶魁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但这般天意眷顾的感觉,足以让他心安。

五位评委出列,立场各异,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三人明显倾向庞云策。

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已然汹涌。

顾溪亭迎上庞云策投来的意味深长笑容的目光,只觉得此人刚愎自用四字形容再贴切不过。

与此同时,宫外九焙司的人,已将镇海侯方晏清和稳操胜券的消息悄然散入各大赌坊。

原本押注许暮的人纷纷倒戈,转而投向晏清和。

而那些一早看好晏三公子的人,则兴奋地追加赌注,宫里宫外,人人皆想在这场豪赌中分得一杯羹。

五位评委于特设席案落座,每人面前摆放着三枚茶叶形的金色信物,每轮斗茶后,他们需将一枚金叶子,放入胜者面前的玉盘之中。

最终,玉盘中金叶多者,即为本届大雍茶魁。

曹静言扬声:“规则已明,天地共鉴,请今科参赛者,许暮、晏清和上前!”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同时起身,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晏清和华服锦衣,眉宇间带着世家子弟固有的贵气与此刻勃发的自信。

许暮一身竹青,身姿清雅如修竹临风,周身不染尘埃的茶仙气度,即便方才有人已在人群中惊鸿一瞥,此刻依旧觉得震撼。

夺魁开始,众人不能议论,但目光都不自觉地瞥向顾溪亭,含义复杂。

有惋惜顾溪亭暴殄天物的,有鄙夷其摧折仙品的。

自然,还有更多是掺杂着羡慕与玩味的:他顾溪亭,可真会挑人!

许暮无视所有打量,步履从容行至自己的茶案前,与晏清和一同向御座行礼。

曹静言退后一步,面向龙椅深深躬身:“陛下,人已至,茶已备,请您示下。”

永平帝居高临下,目光在两人身上缓缓扫过,又在许暮身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极轻地抬了抬手。

曹静言转身:“陛下有旨,斗茶夺魁,始!”

两队宫人随即手捧玉盘疾步入场,盘中新茶皆是晨露未干时便快马送入宫中,叶片鲜润。

晏清和那边所制的,正是从许暮处得来的凝雪。

此茶工艺重在不揉不炒,保全天然。

只见他取茶摊晾,动作优雅精准,带着一种精心打磨过的矜贵。

指尖在茶叶间轻柔拂过,仿佛怕凡俗力道玷污了这份天成。

整个过程,晏清和稳得像一幅工笔画,茶叶在他手中,维持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孤高。

顾溪亭眯着眼,心底满是遗憾,他与许暮之间少有的空白,便是他还未曾亲眼见他制作凝雪的过程,方子便被晏清和窃了去。

再看许暮。

那种天人合一的气场,自他指尖触及茶叶的刹那,便无声弥漫开来,充盈了整个大殿。

殿中人大多听闻过赤霞之名,亦品过其醇厚,更深知是此茶撼动了晏家根基,却是头一回亲眼见证它的诞生。

起初,见许暮采用捻揉这样粗野的方式,不少贵族官员面露鄙夷,甚至发出极轻的嗤笑,这与晏清和那优雅如画的手法相比,实在不够雅。

然而,随着许暮动作渐入佳境,那力与美、刚与柔在他手中完美交融,嗤笑声渐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某种强大沉静气场全然震慑住的寂静。

许暮额角汗珠晶莹,眼神却亮得惊人,专注得仿佛周遭一切尽数虚化,他的世界只剩手下正在经历蜕变的生命。

当茶叶在他掌中逐渐变得乌润油亮、一种浓郁而沉稳的果香随之散发开来时,评委席上的陆明远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激赏:“好!好一个不破不立!”

这已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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