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见他好奇,补充说要回去准备生腌,明日须得上县城给一家大客户送货。

正巧谢舟明日要去给外村给一户人家修船,途径县城渔港,便答应顺路送她过去。

所以今日是谢舟送她到县城的。

“以后不是要自己摇橹吗?不过来看看?”

“哦,好。”桑榆受宠若惊地应了声,乖巧地走过去,像个小学生。

她在旁边认真观摩,心里琢磨了会,很快找到了要领,一边看一边尝试自己掌橹。

谢舟让开了些,慢慢松开一只手,松开的地方很快被桑榆的手替上。

“这个我会另外付你学费的。”

他笑了声,“与其交学费,不如多送我两份生腌。”

桑榆愣了愣,自打认识谢舟,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笑。

谢舟笑起来眉目舒展,和平时不苟言笑的讨债脸简直像两个人。

此时的他眼神温和,剑眉入髻,五官立体,分明是个浓眉大眼的帅哥。瞳孔神聚气凝,像一汪泉眼,好看,但又不是江一帆的桃花眼那种略显轻浮的好看,是看久了似乎能把人吸进去的清澈见底的好看。

他竟然长这样,有两幅面孔,平时她怎么就没看出来?

船尚未靠岸,远远地,桑榆便看到前面金碧辉煌的水上画舫,那画舫有几人高,十几条她乘坐的小船长,若是夜里,华灯初上,应更是美轮美奂,让人如坠仙境。

更远处的岸边是绕水一字排开的商行店铺,酒肆茶坊,鳞次栉比,舟船楼阁,食店盈门,客商不绝。曲径通幽处,飞桥栏槛,绿帘翠幕,钟声撞庙,香火萦绕,人声鼎沸。

此刻天已大亮,然而街上大半灯火未熄尚且如此繁花似锦,待到夜里想必更是灯火辉煌。

见到如此迥异于沄水村的天地,桑榆第一次对渔民们口中繁华的沧浪港有了切身之感。

下了船,照着客人给的地址,桑榆一路问了两个人,方到达约好的地点。待见到上回那个管事和一应仆从,桑榆才知道原来这些生腌蟟蛁是沧浪县杨县令府上要的。

第一次接到这么大的单子,桑榆额外送了对方两份生腌蚬子和一壶酸梅汤。

她猜测县衙府上的小姐夫人应该会喜欢这口酸酸甜甜。

果然,第二次去送货的时候,对方对她送的酸梅汤喝生腌蚬子都赞不绝口,后来县令府上每次订货又在原来基础上,另外订了些蚬子和酸梅汤。

此后沧浪县县令便成了桑榆的常客,县太爷府上经常和官宦商贾宴请往来,一来二去又陆续有了几个官爷富户跟桑榆订生腌蟟蛁。

生腌需求一路走高,樊婆子一家向桑榆供的蟟蛁越来越多,日子比起原来宽裕了不少,单单这一项收入甚至赶上了江大河江一帆每日打渔卖渔获的收入。

连江一帆私下都跟桑榆调侃,“要不以后我们兄弟俩不打渔了,就跟着老大你混了。”

惹得樊老婆子送了他个肘子,江一帆吃痛哀嚎了声,“娘,你是不是得了一天不揍你儿子我,就浑身不舒服的毛病啊?”

“臭小子,咱们家祖祖辈辈在沄水村打渔,到你们这一代都是第五代了,你不当渔民你想当什么,想学人当二流子整天游手好闲哪?”

江一帆默默拿手搓心口疗伤,“娘,我不就开个玩笑吗,你还当真了啊,你儿子我又不傻,谁不知道鸡蛋不能放同一个篮子的道理啊?”

樊婆子没好气地凶他,“你知道就好!都二十岁的小伙子了,整天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桑榆也笑,“阿奶,江二哥还是挺靠谱的,他上回帮我找的那几户人家供的虾蟹,质量还是挺不错的,您就别老揍他了。”

樊婆子正想说话,却被空气中越来越刺鼻的味道转移了注意力。

她从方才一进院子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好像是……混了盐和虾的腥味。

她好奇地瞥向身前多出来的一口陶缸,见是上回她家想扔掉却被桑榆要去的小虾,泡水泡得虾都发白了,也不知道泡多久了,这才发出不太好闻的怪味。

忙问桑榆,“你这是在院子里腌虾么?怎么味道这么冲?怕不是腌坏了吧?”

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用这么多水腌虾的。

“不是腌虾。以后您就知道了。”

桑榆也转过身去看身后那口腌缸,笑了笑。

樊婆子一愣,随即笑道,“桑丫头主意就是多,以后要是有好吃的可别忘了我老婆子,让我也跟着沾你的光,尝尝鲜。”

“阿奶您放心,这是必须的。”

“还有我还有我,美食怎么能少得了我呢。”江一帆忙举起手,冲她抛了个谄媚的笑,“桑榆妹子你说是吧?”

酿造虾油是件十分费盐的差事。要不是家里现在做吃食存了些银钱,一般人家即使想做这个,还真不一定买得起这么多盐。

自从虾油上次出了红沫,桑榆,每日加大盐量搅拌,她这一缸虾和少量杂鱼大概有150斤,每天加入的盐大概就要1斤。

经过半个月的腌渍,陶缸表面已经没有虾和小杂鱼上浮,继续重复前面程序,每天早晚各搅拌一次,只是用盐量可以稍微减少,待一个月后每日搅拌一次,加盐量方可锐减。

至此腌渍过程就可以告捷了,转向下一步曝晒发酵。

而这也是酿造虾油最关键的一步,桑榆要做的工作就是在阳光曝晒前后的早晚时分,每天拿着一个大锅铲,将缸里的虾反复搅动多次,以增加阳光均匀曝晒到缸内小虾各个角度。搅拌越多次,阳光热度越充足,越能有力去除腥味,这样酿造出来的虾油质量会更好。

虾油晒的时间越长,遇到雨天的概率越大,就像今天。

幸好她们姐弟今天摆摊回来得早,赶在雨落下前一秒及时给腌缸盖上盖子。

要是缸里的虾油掺进了雨水,那可不太妙。

日升月落,海面上鸥鸟变了几变,枝头上唱歌的小鸟换了一拨又一拨。

经过日晒夜露的漫长过程,腌缸内浮起一层油,整体呈现为浓黑的酱液,这昭示着曝晒后的发酵过程也告结束。

接下来就剩酿制虾油的最后一步:提炼煮熟。

虾的酱液经过曝晒和发酵后,桑榆拿勺子撇起浮在表面的那层油,再化些盐水,将盐水倒入腌缸里边,搅动三四次,在这之后能清晰看到腌缸里的虾油和虾渣开始分离。

多日的忙碌在这一刻迎来希望的曙光。

这时候就能往腌缸内放进竹篓,看到虾油过滤进入竹篓内,桑榆让桑泽拿来大勺,将虾油一勺勺舀起来,倒入坛子里,直至舀完缸内所有虾油为止。

前后收集完所有虾油,两个坛子已被装得满满当当。

再把坛子里的虾油分别搅拌均匀,这便是生虾油了。

生虾油放在铁锅内煮熟,需要不断撇去锅面上浮起来的泡沫,如此之后沉淀下来的便是成品的虾油了。

熟虾油需要继续重复第一步,放在露天院子里曝晒。

而虾渣则可以用来做虾粉。

因虾渣经过多日盐水腌制,含盐量已大大超过酿造虾油之初的时候。

故此需要先把虾渣置于水中泡一天,去掉些盐分后,再在清水中过三遍,以去除杂质。

然后将洗干净的虾渣放入陶缸中,拿木槌将之粗略捶打一遍,打碎过后再放在锅中炒熟,桑榆特地让桑泽保持灶台小火,自己在铁锅中来回不断搅拌,既能加快炒熟虾渣又得时刻留意以免虾渣糊掉,等虾渣炒熟之后,仿照梅虾干制作过程,将之放在簸箕里晒干。

晒干后再捶打成纤细的粉末,拿来纱布一遍一遍过筛,筛出来的粉末越细腻越好,被留在纱布上的那些则继续捶打至更细腻。

经过来回几次过筛-捶打-过筛,桑榆打得手酸,桑泽见她边打粉边不断揉按手臂,提出换他来,桑榆同意了。

姐弟俩轮番上阵打粉,最后终于把所有的虾粉打碎完毕,只需要将之装进坛子里,干燥保存即可。

虾粉制作完成,于是桑榆也拥有了自制味精,营养又天然,可谓厨房里日常炒菜做汤增味必备的小能手。

而熟虾油晒了两天后,桑榆拿筷子蘸了点,放入口中尝了下虾油的味道,完全不同于菜籽油的菜籽香,虾味正浓,咸味刚好,不需要再加盐。

虾油名字虽带“油”字,却与菜籽油、花生油之流大不相同,不属于油类,而是一样调味料,有些土著喜欢叫它鱼露,当然此鱼露非广义上的鱼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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