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静夜,皎白月牙弯弯悬顶,繁星点点落入浅池。刀光剑影飞速掠过池面,水珠飞溅。持剑人穿过水帘,剑刃正刺树干。
院墙外传来细碎脚步声,李秉昶拔剑回身,剑指进院的傅雁。
傅雁暗吃一惊,连忙躬身行礼。
“王爷。”
利剑回鞘,李秉昶将整把剑扔给傅雁,自己往书房方向走。开门见山道:“近日,陛下掀起了举报赤影得赏金的势头,可有人到襄王府举报?”
他暗自观察着傅雁的表情变化,他木头人般平静的脸闪过一丝慌乱,但他瞬时垂下头:“回王爷,没有。”
二人于书房门前站停,李秉昶打量他片刻,不再言语,抬手示意他退下。
忽起邪风搅飞枯枝败叶,剑光划过李秉昶眼角,尖刃逼近。
李秉昶偏身避开,傅雁眼疾手快,拔剑打飞飞刀,短刀牢牢扎在红桩上。刀柄处缠有一张纸条。
傅雁拆下纸条呈上。
白纸摊开,上头写着:城南徐家杀抢劫掠,所得钱财堆满空宅,阳魂与其最是相冲。故两日后,赤影上府取走犯冲之物。
李秉昶抬首往飞刀扔来的方向,院墙外乃静谧街巷,此时同样只有枯枝干瘪瘪地摆动。
“王爷,何人来信?”
“赤影。”
他将纸条递给傅雁,转身走进书房。
“这赤影实在是嚣张,竟敢提前暴露自己的行踪,还胆大包天到王府来挑衅!”
李秉昶落座案桌前,取纸提笔,边写边道:“先去通知刑部,让他们派人知会徐家,并在徐家内外安插埋伏。”
“王爷觉得这真是赤影吗?”
“时间到自然就知道了。”
三日后。即赤影声称窃财的隔日清晨。
赤影没有如他所说的盗取钱财,而是取了徐家老爷的性命。细说起来赤影确实没说过自己要取的是钱,他说的是脏钱与阳魂相冲,所以取走一样。是李秉昶没有猜中赤影的谜题。
昨夜刑部将徐家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侍卫两班交替,如此都没瞧见赤影的影子。还是鸡鸣过后,家仆敲老爷门才发现他死在了床上。仵作查看尸体后,猜测早在昨夜丑时就断气了,一刀毙命。
赤影杀了百姓。这一荒诞事传遍大街小巷,遂成了各家聚首的谈资。与其说讨论凶手赤影,应该说是在讨论死者的罪行。
死者徐某是城南一方的霸主,压榨家仆、收街铺费、开钱庄逼良为娼等等坏事做尽。奈何其祖上是当官的,到了他这一代改经商,但在官场上仍有关系。百姓们数次上告无果,还被反手关进牢,数年来苦不堪言,却也拿他没办法。
周遭人个个居安思危,目睹不公之事为了保命也只能充耳不闻。现今这个恶被赤影除了!不到一个时辰,满城流传的命案已经不是‘赤影杀人’,而是‘赤影惩恶’了。
历年来,安州城内命案不断,窃杀、斗杀、谋杀等等数不胜数,未见引起过这么大规模的关注。可说与皇帝遇刺一案不相上下,毕竟赤影可是百姓心中的英雄。
鹅毛大雪倾泻而下,卯时未过,天尚灰白,微弱曙光透过铺满棉雪的树梢映下,轻轻打在徐府门前张望的人们身上。
丝缕阳光借不到暖,人们双手交叉插入袖中,龟缩着脖子,鼻尖与脸颊冻得通红。
刑部部署埋伏的阵法时李秉昶没来,听闻徐家老爷死了他才与傅雁同行赶来。
徐家老爷死状并不惨烈,甚至说得上‘安详’。赤影瞄准要害一刀毙命,让人当场呜呼了。
起先收到那张纸条,李秉昶确实怀疑过真假,赤影行动可不曾有过自曝。而今证实那确是赤影,那他为何提醒官兵部署就更可疑了。以此得到快感?
二人离开徐府时天已明,雪花淅淅沥沥如小白花瓣,围在徐府门前的人们个个头顶染雪,脸色苍白。
“傅侍卫!”
李秉昶闻声站停,傅雁左右张望寻唤声的来源。
“傅侍卫!”
一名女子终于挤出人群,走到他们面前,拨下斗篷宽帽,道:“我是姜云啊。”
“姜云?”
傅雁略一停顿,思忖起她为何人,心虚地瞧了眼李秉昶,才问她找他何事?
姜云以为他真忘记了,提醒他此前到襄王府举报赤影的人就是她父亲。
傅雁站在李秉昶侧前方,肉眼可见地慌乱,毕竟他刚说过没有遇到人举报。见状李秉昶接过了话,问姜云:“然后呢,那天之后你父亲怎么样了?”
姜云垂眸蹙眉,细细诉说自己父亲的遭遇。说至其蒙冤而死,傅雁忍不住打断她:“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我到襄王府找过你,你刚好外出了。那是三日前的事了。好在我遇到了襄王妃,就是王妃出面让知县撤掉了案子。”
“王妃出面的?”李秉昶插话道。
“是的,王妃可怜我的父亲,欲为他伸张正义,奈何徐家老爷总是有理。他搬出律法:‘殴打家仆’至多坐牢一年,且是在认为家仆行窃后殴打的,属合理惩治。根本无法让他以命抵命。用三十两银子就把我打发了,连牢也不用坐。
知县也站在他那边,道‘依法行事’。所以我本也放弃了,用这银两厚葬了父亲。没成想一夜之间徐家老爷就被赤影杀了,我才到了这。”
打破朝廷固律,凌驾皇法之上,确实是赤影能做出的行为。所以劫财只是一个幌子?
朝廷不让杀,我就偏要杀的这种思想?李秉昶冷哼一声,心想赤影真是无法无天。
李秉昶转瞬又想:可若这是动机,赤影从何知晓的冤案?
经此一事,傅雁明了李秉昶是早就知道了姜三举报,他自知理亏,找李秉昶赔罪认罚。李秉昶无言其他,只说了句:“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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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府内。末时盛阳融了大半雪花,零星雪痕刻在鹅卵石细缝里。后院依稀传出铲土声,是梅倾秋拿着石铲在挖土。
只见她从荷包里取出豆大点的种子,扔进土里,再细细压实抚平。
李秉昶等人进院时她正在做这道工序。跟在李秉昶身后的是傅雁和姜云。
“姜姑娘!”
矜儿先开了声。她随后作揖向王爷行礼。
梅倾秋手里拿着石铲,铲尖扎进土里,身子微微向其倾斜,宛似所倚的是把长枪。
“你应该认得姜云姑娘。”李秉昶对梅倾秋说。
“自然认得。”梅倾秋笑道,“姜姑娘找不到傅侍卫时,我帮了她一把。”
姜云上前两步给她行叩拜礼,道为父平冤之恩没齿难忘,往后定对她鞠躬尽瘁。
“我见她实在可怜,就把她招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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