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深夜。梅倾秋已经准备更衣就寝了,忽闻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门外。两片影子镶在窗纱上纠缠,碎语簌簌。

“门外何人?”

“王妃,是我与姜云。”矜儿道。

“进来吧。”

梅倾秋坐在榻上,木门咿呀推动,姜云与矜儿穿过屏风到她前方。

姜云未语先跪,扑通一下伏低身子,道:“请王妃明察!民女感激王妃与王爷的出手相救,招我进府更是雪中送炭。但我万万不想为难王妃,请王妃准我出府!”

梅倾秋听完她的长篇大论,仍未明白何为起因。她抬眼向矜儿,矜儿低声道来。

原是偏房里的下人们毁谤姜云,说她是王爷接回来的二夫人,准备给王爷做妾的。只因王爷不曾介入过家仆的添增,也不曾往府带回过女子。此类谣言已经暗中传了三个时辰。

姜云此行,不止是对谣言愤怒,也是对权势的畏惧。

“姜云,抬起头来。”

姜云依言抬头,怯生生地仰望。

“你本人的意愿呢?倘如你不愿侍奉王爷,无人可以强迫你。不必选择逃走来回避。”

“我不愿,王妃。”姜云再次叩拜,“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愿离开……王妃对我有恩,我怎能对不起王妃。”

“那你便安心留下,矜儿会帮你的,起来吧。至于造谣的那几人,明儿让管家遣回,襄王府不养长舌的窝里反。”

“是,王妃。”

姜云起身,将头埋得低低的,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欠身与矜儿一同退下。

三更锣响,已是子时。

梅倾秋走出寝卧,隔壁屋果然昏暗一片。她转身往书房方向,房内点着灯烛,案桌陈纸,墨砚湿润。想来王爷刚走开不久。

她折返回房,途径后院看见傅雁伫立院门旁,探头往院里瞧。

“你在这做什么?”

傅雁闻声回头吓了一激灵,支支吾吾。

院内传来铲土的声响,梅倾秋偏头向前,发现有身影立在树下掘土。掘的是她白日里种的梅树种子,掘的人是李秉昶。

石铲挖出一块小坑,他俯身细细拨弄,如同在发掘什么矜贵的宝物。

思及此,梅倾秋当真止了步,看看他藏了什么宝贝。

约莫半盏茶功夫,他便挖到了。一角白色钻出泥地,李秉昶丢了铲,改用手刨。拉出来的却不是什么瓷器名画,而是被她扔了的手绢。

他沾满泥灰的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拾起手绢移到旁边立着的灯盏下,如此他便是回身朝她所在的位置了。

烛光映亮手绢,那片翎毛红得刺眼。

李秉昶适时发现了她。他忙站起身,将灯盏与手绢往身后藏,半张脸隐在黑暗中。

“王爷这是在做什么?”

梅倾秋边说边走近。

晌午刚埋好的种子都被挖了出来,湿哒哒的泥土东一个坑,右一个坑。

李秉昶答非所问。道自己并未挖她种的梅树,并且这些坑洼会重新播好种子。不会破坏她的梅园。

梅倾秋追问:“你是为了那条手绢?”

她不明所以,他大惊失色。

“不是王爷说要扔的吗?”

“我悔了。”

他不明说,她便不懂。她不懂,他便不敢说。

李秉昶找补:“留在泥里会坏了土壤。”

但她看着他将脏兮兮的手绢藏进袖。

这条手绢自沾上他的血那一刻,仿佛就被他认定了。

第一次发现时她没要回来,也没戳穿他。现下不得不对他私藏她的闺中物,睁只眼闭只眼。

“说的是。”她硬着头皮回。并提起姜云的事。

李秉昶更加惊讶,道他全无这种想法。

“我原只是担心傅雁内疚,也可怜姜云丧父,才给了她一份活而已。纳妾根本是无稽之谈!这帮人我明儿亲自问罪。”

院门旁的傅雁听了全程,反应比李秉昶还大。不止因这谣言,还因李秉昶竟是如此为他着想。

傅雁的兄长在太子身边当值,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被派遣到李秉昶身边是身负使命的。

他眺望一眼院中人,二人又重种上了种子。

-次日。

细雨取代了飘雪,整座都城经阴雾笼罩,这多变的天气令摊贩叫苦连天。

许骄松令马车侯在街角,只身持伞,漫步在杂乱交错的小巷中,白衣被泥水溅出墨点。

这一片街区是制剑打铁区。敲铁声哐啷作响,恍似自雨中砸来的雷击。

他坊遍各屋,瞧见与自己所需之物相似的,就掏出一张画,询问画中短刀可是从这打的?半个时辰下来,收效甚微。

这张画乃李秉昶所画,画的是赤影挑衅时掷来的短刀。

此刀样式表面普通,细看便知刃尖短了几分,并且刀背较刀锋稍厚。显然是以用刀人的习惯定制的。

若能找到打铁的师傅,便有了捷径找到赤影。

“打不来,”打铁师傅满脸络腮胡,一手拿画,一手拿着自己打出来的短刀。仔细给许骄松解释:“若要打出这种倾下的刀面极为麻烦,稍有不慎就打废了,反之,打好了又很锋利。故才磨得比一般刀刃短,以免掌不好力度,将人一击毙命了。”

许骄松若有所思听着。想起徐家命案便是一刀毙命的。

“可有你认为有可能打出这种刀的人?”

打铁师傅瞧了许骄松一眼,犹豫不决。许骄松当即递上整个钱袋。

“望大哥指个路。”

钱袋在打铁师傅粗糙的掌心里轻轻晃动,他会心一笑揣进兜,领着许骄松走到门边。手往左侧尽头指。

“巷子尽头右拐,第三家门前有酒坛垂幔的,是外地进城的。你可到哪去瞧瞧。”

“行,多谢大哥。”

雨已经停了,许骄松抄起伞便往尽头去。依着打铁师傅的话立足酒坛边,红色幔布飘飘然,屋内壮汉背对着他铸剑。

许骄松拂起幔布,脚尖方一过门槛,壮汉耳朵耸动回过了头。

“你有何事?”壮汉没好气道。

“听闻大哥铸剑了得,我慕名前来的。”

许骄松将伞靠在门上,大步走进,左看看右望望,敏锐捕捉到墙角一筐盖着灰布的短刀。有几把挣出了灰布,与李秉昶给他看的极为相似。

“公子惯使长剑吗?”

壮汉说着挡在了许骄松面前。许骄松扬起笑脸应:“是。”

为免暴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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