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闻瞬间打了个激灵,双手紧紧攥了起来,在她的目光下硬挺了一会儿,还是功亏一篑。

“啊,这个...这个...我亦常年不归,又是个瞎子,这等重要的事情,他们又怎会与我一个弃子商量...”

声音越来越低,后面一句香福根本听不清,“怎么?没银子买大马车也没银子吃饭吗?”

陈闻:......

他实在是不知这泼辣女子到底什么来头,多说多错,干脆就闭口不言。

这一程,顶着香福时不时飘来的锐利目光,陈闻是如坐针毡,王春阳一停下,他立马就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瞧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香福一声轻笑,动了动麻木的身子,待缓过那阵麻痒,坐起来身子把纪景佳的腿抻平,指尖着力,沿着筋脉来回推了几遍。

把人放平挪了个舒适些的姿势躺好,香福撩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已是天将破晓了。

纪景佳也是时候该醒了。

外面一锅薄粥才刚飘出香味,纪景佳就醒了,神情尚有些恍惚,呢喃着喊了句:“爹...”

“什么?”

“我梦到我...”猛地清醒过来,纪景佳咽下了那个字,扑闪着睫毛赶紧改口道:“我梦见了青竹。”

“养在王府园中的那条绿蟒?”

“嗯。”

瞧着纪景佳一副愧疚的样子,眼波流转,香福立时就明白过来。

叹息一声,探身过去揉了揉纪景佳的头顶,柔声说:“旧事终究是旧事,况且不能一棍子全都敲死,他因着当年的事骂了这么多年和尚,纵是再多的怨气也出的差不多了,我知晓青竹与你还有他的渊源,你且自便,不会怪你的。”

纪景佳以为香福说的是姚玉璃当年捡青竹回山的缘分,应了句:“是啊,当年还是师祖把它捡回山的呢。”

“也不止是如此,”香福俯身把人托了起来,揉捏着纪景佳的脊背,“你可听闻过不言?”

“不言...不言...”

“大悲寺往年曾出的那位高僧?!”纪景佳猛地回过头来,悄声问:“是不是传言中出生就带佛光的那位?”

“坐好,”香福推了推她的脸,指尖一寸寸碾过督脉向上,回手时顺带向下捋了一把,“是他。”

血流涌动,带起一阵痒意,纪景佳耸了耸肩,肩头挨了一巴掌。

“坐好。”

“这也算是当年的一桩秘闻吧,在他圆寂之后,寺中的众人意图让他留下金身供奉在庙里,效仿古书上所记载的铸金身之法处理了他的尸身,不料却在开塔之时,他的尸身不见了踪迹。”

“那我爹能与他有何干系?”

“姚玉璃说...是青竹吞了他尚未成的金身,他们之间是有因果在的,有此一遭也算是全了因果。”

纪景佳垂下了眸子,原来如此,怪不得在血月漫天之后觉得姚玉璃的态度突然之间变得很奇怪,是他在青竹异变后知晓了什么。

“他与那不言有怨隙?可与当年的事有关?”

“也不算吧,当年他游走之时遇到了下山游历的不言,那不言替他批了命。”

“嘶...”五官登时皱成了一团,纪景佳小声嘟囔:“痛痛痛...”

“忍着!”

嘴唇立时就抿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脱离了之前在王府的身份,纪景佳觉得这位长辈是越来越有豪放女侠的风格了。

虎口紧紧贴合着脖颈慢慢上滑,二指在后颈的风池穴收了下尾。

纪景佳尚来不及感受疼过之后的舒爽,香福的手摊开,递到了她面前。

垂眸一看,玉竹正躺在香福的手心里,一节黑绳从她的指缝间垂了下去。

“这...我记得我那日放回了角橱里。”

“什么物件不拿,这东西不能不拿,此物极为重要,他们姚家的人都认死理,没有这玉竹,就算姚玉璃站出来至多也就能和一步步爬上去的陈白榆差不多,”香福双手抻开绳子,把玉竹挂在了纪景佳脖子里,握了握她的手,沉声交代:“定要好好保管!”

“好.....”

声音渐弱,纪景佳抵不住醉意枕着胳膊睡了过去,一声脆响,她手中的酒杯磕在了桌面上。

许清言回过神来,探手取走了纪景佳手中握着的玉杯,正要放下,瞧见杯中尚余丁点佳酿,杯口亦是沾了些晕开的口脂。

鬼使神差般地把酒杯送到鼻前嗅了嗅,他率先闻到了清冽的酒香,以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难以言表的馥郁馨香。

遮掩着偷偷饮尽杯中酒的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任何人为郡主痴迷都是应当。

天气尚热,榻前的层层纱幔统统挂了起来。

入府月余,许清言骨子里那股文人的骄矜自傲褪去不少,但仍会不经意间从内心深处跑出来作祟。

箭在弦上,忍了又忍,还是接受不了赤身而动,起身离开娇艳欲滴的人,放下了最内侧的一层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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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就一层,也好。

覆在身上的热源离开,纪景佳睁开双眼循着动静看了过去,许清言正侧对着她理手中的薄纱。

认真的样子仿佛露出任何一丁点的缝隙都不行。

其实纪景佳早就看懂了许清言。

书生大多如此罢了,最初只是觉得许清言难得不迂腐。但他心中难免仍是有些心气在,毕竟自小读的都是圣人的大家之言,胸中有些理想与抱负是应当。

莫说是他,就是块石头天天泡在那些言论里,多少也会生些豪气。

在他心中相较于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如此这般确实是有些落了下乘。

她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既然内心并不是真的喜爱,也做不到真正的去正视这段关系。

那为何不离开,毕竟她从未限制过任何人的自由。

而许清言入府的时间也并不短了,既然知道这府上向来去留由君,他却仍旧每日乖乖地回自己的院子。

若是换做平日,纪景佳必不会问出口,偏在此时那酒的后劲儿上来了,一不小心就呢喃出了口。

“唔...你如此这般...也要听那些前尘旧事,到底是如何打算?”

许清言顿了下身子,双目赤红地盯着面色酡红的美人,他亦是真的看不清自己的心。

垂首轻啄了下微张的红唇,长吁了口气,沉默地挺身。

“你就不怕,怕,骗...你?”

“这只是,...一家之言...嗯...”

许清言额角的汗珠滴在了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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