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邹叡背着双肩包,左手提个行李箱,右手挎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吃力地走出校门,刚出去就看见万立文站在学校斜对面的马路上朝她挥手。这个点正是高中生放周末的时间,校门口挤满了车和人,她左右张望着过了马路。

实验高中在城北,和家属院隔着半个城的距离,邹叡上高中就住校了,只有周末回家,周五晚上万立文会在学校门口接她。她不适应集体生活,吃不惯学校的菜,不会洗衣服,第一个星期连内衣都攒着带回家。

万立文接过两大坨行李,嘿咻一声丢在后排座位上,“你知道我十九岁就出门打工的事吧?”

“知道。”邹叡拿起副驾驶座位上的一盒饼干,一屁股坐进去,“你进城打工,找到了爱情。”

“不是,我是说我当年进城打工,都没你放个周末带的行李多。”

“....干妈,你这是冷笑话吗?”

“哈哈,你觉得冷不咧?”

“非常冷!”

万立文说:“你把窗户摇上去就不冷了。”

每周五晚上六七点最堵车,要开五十分钟才能到家,所以万立文每次来接邹叡的时候,都会在车上准备些充饥的小零食。邹叡吃了一块饼干,感觉味道有点怪怪的,又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还是怪怪的。她翻过来看了看包装,又拿出一块在鼻子下闻了又闻。

“怎么了?不会过期了吧?不能吃别吃啊,小心拉肚子。”

“这饼干在哪儿买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刚出门的时候,薛慈让我带上给你吃的。”

“哈!果然是他,他肯定往夹心里挤牙膏了,一股薄荷味儿。”邹叡打开书包找水,“他恶心死了。”

“你还是别喝了,喝出一嘴的沫子怎么办,我还得停车去给你买把牙刷。”万立文左右看窗外,“这儿可不好停车啊。”

邹叡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干妈,您能不能不要再讲冷笑话了,我现在真的要被冷死了,我嘴巴也冷。”

万立文表示,这次她真心没讲啊。

邹叡哼了一声,摸出自己的小灵通,手指纷飞,按得噼里啪啦。她因为住校得有个通讯工具,营业厅搞活动,买两个小灵通减一百还送话费,于是她和薛慈一人一个。科技孕育文明,自从有了小灵通,他们很少扯着嗓子叫来叫去了,一分钟能吵清楚的事,变成发短信五分钟。

不知道他们在发什么,万立文就听见车内一会儿嗡地一声,一会儿嗡地一声。

“啧...这点小事儿,你就不能忍忍嘛。”

“忍不了。”

“短信费多贵呀,发来发去的,你到家了再收拾他啊。”万立文提醒她,“你妈说了,你这两个月的短信都用超出了,不知道你一天都在和谁发信息,下个月再超出就给你把小灵通收回来。”

“什么呀!收我的干嘛,我在学校要用呢。”邹叡不服气,把小灵通举到她面前,收件信息往下滑。“你看,你自己看,我都是跟谁发的。要收就收薛慈的吧,他反正每晚上都回家,只要把他的没收了,我的短信就不会超了。”

“你俩有那么多话说?不说不行吗?”

“那我们有那么多重要事要讨论呢。”

“有个啥重要事,不能等到周末再讲?”

“干妈,那新闻联播怎么天天播呢,怎么不干脆攒一周一起播啊。”邹叡随手拿起挡风玻璃处的一张报纸,“你看这报纸都是天天出的,这就是信息的时效性,你懂吗?今天的事就要今天说,过了今天再讲就没意义了。”

万立文连连点头,“是的,懂了。”

狗张腿尿尿,他们要讨论它尿劈叉了。晚上十点拿着笔和本子,不是在做作业,是熬夜背各种顺口溜。下楼玩一圈,回家就开始说其他小孩的坏话,凭两人之力孤立整个小区的同龄人。在桥上听见旁边大人讲话,也要插进去问谁啊,是谁啊。现在终于分开上学了,结果有更多话讲了,毕竟有一批新同学能提供素材。说来说去,他俩就纯是个碎嘴子,还讲上意义了。

开出学校附近的区域,路上就没那么拥挤了,五十分钟刚好到家楼下。

邹叡回家放下书包,第一件事就是把薛慈按在沙发上,把一块饼干塞进他嘴里,“你给我吃!”

薛慈来不及说话,嚼嚼嚼,吞下。

邹叡左手把水杯递到他嘴边,让他喝了一口水后,右手继续塞了一块,“再给我吃!”

薛慈继续嚼嚼嚼,艰难吞下,比了个耶。

“你还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把最后一块塞进去。“自食恶果,给我吃完!”

嚼嚼嚼,终于嚼完,薛慈喝下一大口水。

“耶什么耶,我只做了两块有牙膏的。”

“...”

他头向后靠在沙发上,张开嘴哈了口气,“不信你闻。”

邹叡闻了闻,果然没有牙膏的味道,她不死心地捏开他嘴巴,脑袋凑上去,“不可能吧?”

她的发尾恰好扫在薛慈脖子上,他偏过头去,推开她脑袋,“起开。”

邹叡气死了,她在这儿又喂饼干又喂水的算什么,算她体贴吗?

“薛慈,你嘴巴上有饼干,牙缝里也有。”

他舔了一圈,语气贱哈哈的,“嗯,香草味的,谢谢你专门留着给我带回来。”

邹纬抱着手臂,冷眼旁观一切,在邹叡和薛慈互相掰住对方的脸时,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

“别闹了,快去洗手吃饭。”

热热闹闹地吃完晚饭,大家各回各家。邹纬忙完自己的事,睡前去接口水喝,看见邹柏青还在卫生间洗邹叡带回来的衣服。

“妈,她这么大个人了,也该学着自己洗衣服了。”

邹柏青冷哼一声,“你就知道叭叭叭,她在学校忙着学习,哪儿有时间洗衣服啊?再说那么多人住一个宿舍,哪里方便洗?你的衣服不也是丢洗衣机里洗的吗?”

“那你也用洗衣机啊。”

“没有我手搓得干净,再说用洗衣机还不是要动手,麻烦。”

“那你明天再洗,都十点钟了。”

“小叡周天晚上就要回学校,这几天太阳又不好,今天洗了晾上,周天才干得好。”

邹纬正准备走,却眼尖地发现她竟然在洗邹叡的内裤。

“妈,你真是太惯着她了,这么大的女孩子,内裤还要别人洗,像什么话啊。”

“你大惊小怪个什么,洗个内裤怎么了,她刚洗完澡,脱下来我顺手就洗了。”邹柏青头一甩,“她从小到大的尿布都是我洗的呢。”

“我们家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你这样惯着,把她养得生活不能自理,以后她长大了怎么办?谁来伺候她?你能伺候她一辈子啊?”

“你别上纲上线的,我给她洗个内裤,她就生活不能自理了?你别忘了,你当年读书的时候,衣服也是我洗的,你到现在连饭都不会做,还不是活得好好的,睡你的觉去。”

邹纬一时哑口无言,知道她说不听,出了卫生间,就去房间找邹叡,决心今天必须要好好说说她。

“小叡。”

邹叡正趴在桌子前专心致志写作业,头也不抬,“干嘛?”

“这么晚了,明天再做吧,又不上学。”

“不行。”邹叡揉了揉眼睛,她和薛慈说好明天下午看电影,所以今天得提前做两小时。“马上要期中考试了。”

邹纬心疼地摸摸她的脑袋,觉得邹柏青说得也没错,她一天忙着学习,觉都不够睡,哪儿还有时间洗衣服。于是柔声道:“我和你说,你都这么大了,贴身衣物要自己洗。你以后洗完澡顺手就把内裤洗了,用肥皂搓一搓,就两分钟的

“哦,知道了。”

“衣服够不够换?明天我们出去买衣服吧。”

“不去。”

“那去剪头发?”

“不。”邹叡摇摇脑袋,把邹纬的手顶出去,“唉呀,你快出去吧,别打扰我学习了。”

“行,行。别弄太晚了,做到十一点就去睡觉,明天早点起来再做。”

邹纬出去得恋恋不舍,又来了卫生间,和邹柏青说:“妈,明天你上菜市场买两只鸽子回来炖汤吧,周末多做点好吃的,给她补补。”

邹柏青眉毛一横,“我还用你说?”

第二天吃过午饭,邹叡哈欠连天地躺在沙发上,她早上六点半就起床了。薛慈让她先睡午觉,自己则回家打扫卫生,等弄完他们再去薛季同那儿上网。他前脚刚出门,邹叡后脚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邹柏青轻手轻脚地在厨房洗碗,邹纬把家里的地拖了,全都收拾好,邹叡连身都没翻一下,两个人就坐在沙发边看她睡觉。

“妈,你看她是不是比上周回来要瘦了点。”

“岂止是瘦了一点,这脸上都瘦的没肉了,现在高中生读个书太辛苦了,起早贪黑的。”

“你看她头发多黑,一点儿都不像我。”

“不像才好,我花那么多心思做饭,吃进去总算是有效果了。”邹柏青心疼完邹叡,突然想起邹纬读高中的时候条件更差,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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