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陶玄机彻底怔住。

前世,她那副眼镜在动乱里被人踩碎了一条腿,后来自己又瞎了,彻底用不上,所以没有一直没有修葺,不知被她丢在了长生殿的哪个犄角旮旯里。眼前这个显然更加精致了些,被人用心修理过。

“无名人呢?”陶玄机问。

“将军这几天日日都来,来的时候往往天才蒙蒙亮,他看道长还在睡觉,就不许我们叫你。”

又一匠人回道:“我看城中的大军撤出了好多,连夜在玉千关前五十里出安营扎寨,将军大概这个时候正在军营里巡查,操练兵马。”

陶玄机紧握着手里的琉璃镜,一连七日,无名在操练兵马,她在锻造处给匠人们传授技艺,两人竟是一次也没打过照面。

陶玄机很想去问问无名为什么会有她前世的眼镜,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再问清楚吧。至少她现在可以确定,无名值得交付后背,可以与他并肩作战。

军器锻造处忙碌了半月,终于赶制出了第一批旋转木马,还有三只地头蛇。陶玄机亲自押送,送到玉千关外的军营里。

陶玄机知道无名为什么会把营寨安在远离城关的地方,他怕木鸢会奇袭而来,连累百姓,大军在这里可以形成第一道屏障。无名选的驻军位置很巧妙,进可攻退可守,前面是黄沙坦途,便宜观察;身后即是葫芦谷,大军可以第一时间撤退上山,埋伏在坡顶。南边还傍着玉千关的护城河,极乐川,士兵汲水极为方便。

不巧的是,这条极乐川上游便是曼陀军,玉千关的护城河不仅哺育了苏显国军,还一视同仁地滋养了敌军。

陶玄机和匠人们驱赶着数十木马,来到军营前,正如她所想,军营西侧是一面投石车铸成的防御墙,无名要在这里为玉千关和老玉千关人竖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她又往军营深处的练兵场走了走,一阵威武冲天的喊杀声卷着黄沙扑面而来。

无名正在操练兵马,陶玄机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一万五千军,千人一组,构成两个大包小的八阵垒,外圈由东向西绕圆,内圈由西向东反向绕圆,军阵变幻多端,忽而外方内圆,忽而外圆内方,别说敌人,就算是陶玄机站在瞭望台上俯瞰全景都有些晕了。

这正是她上次拿给无名的班家军阵图中的风沙错阵图,正是在沙漠环境下作战的特殊军阵,随着内外两圈士兵不断绕行,激起漫天黄沙,可造万军之象,让敌军摸不出虚实,辨不清真假。

无名竟然能在短短半月的时间里将兵法用到这么出神入化的境地,陶玄机难免惊奇,到底是他天赋异禀,还是他原本就会这些失传了千年的兵法?

陶玄机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无名不仅用了兵法,还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了改良!错阵图错阵图,当然要有八面军阵,但是瞭望台下的那个军阵却意料之外地缺了一块,只有七面。

陶玄机正想着,一旁的秦瑞就按剑发出了疑问:“将军,道长给的军阵图上不是有八块军阵吗,咱们怎么缺了一块?”

“围师必阙。”陶玄机和无名异口同声道。

闻言,无名玩味地挑了眉,对上陶玄机的眼眸:“知我者,莫如道长。”说罢,十分风流地一颔首。

不知是不是因为无名今日穿着墨色鎏金战甲,由有一身英气戎装加持,半月不见无名,少年人的身量比之先前高挑结实了不少,隐隐有着睥睨天下的肃杀和压迫感,只那双潋滟的桃花眼还是澄澈如初、笑意盈盈地看着陶玄机。

无名偏头,看向大军:“错阵图极为灵活,外可防御,内可困敌,但若是将敌军困死,一点喘息之机都不给他们,他们难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到时候会很棘手。所以不能把人逼急了,给他们留一个看似存在的缺口,但是通过内外两层军阵的变换,让他们抓不到,摸不着。”

秦瑞嘴巴张成鸭蛋,似懂非懂,但是狠狠竖大拇指的模样,看着陶玄机和无名:“高,实在是高!”

无名说罢,插科打诨一样,笑着拍了拍他的胸膛:“笨蛋,狗急跳墙懂吧,不能让那群狗变成疯狗反咬我们,懂了吗!”

话音未落,无名撑着栏杆,轻轻一跃,利落地翻下了瞭望台,笑语遥遥传来:“我要看看道长给我带了什么秘密武器,走吧!”

陶玄机带来的旋转木马就是搭配错阵图使用的,人力终归是有限的,而且防御低,但若是木马,你砍它几刀,刺它几剑,它该跑还是能跑,是以可以瞬间让风沙错阵的威力扩大三四倍不止。

这是陶玄机当年在看完大师兄发明的错阵图后的灵光一现。但奈何玩心太重,这个威风凛凛的战马被她起了个这么能让孩提笑嘻嘻的名字来。

无名将旋转木马分发给各阵,一跃跳上乌骓的马背,很是自然地环着陶玄机的腰将人捞上来,驾马来到阵中心。

这些士兵不是锻造出的工匠,至于怎么使用,怎么用得好,全然不知,陶玄机准备了说明图,在众人环绕下,将木马和军阵如何结合使用一一说明。

陶玄机的思路清晰,口条伶俐,兵法、地形、机关术尽皆如数家珍,不仅教会了士兵如何使用木马,甚至还指出了士兵们原本行军列阵的几个疏忽漏洞,耐心地为他们解答了很多困惑。

没多久,人越聚越多,万人空巷,全军营的人都来听这个世外高人讲兵法,讲武器,提问的人络绎不绝。

原本以为交付了这匹机关军械就能回到锻造处继续赶工,谁知一讲课,竟是讲到了晚上。士兵们听得入迷,临了还不舍得陶玄机离开。

“道长,你还俗算了!”

“???”陶玄机歪头。

“对啊,你还俗吧!道长你留在我们军中当军师好不好?”

“就是,你来了,我们大军绝对从此所向披靡,再无惧怕的敌人!”

陶玄机手里转着执心,长身而立,鹅黄色的道袍在风中猎猎飞舞,莞尔道:“当年诸葛出山,有刘皇叔三顾茅庐,你们邀请我做军师,难道不该叫你们将军来请我吗?”

“请!必须请!”

“别说让我们将军上门请您,把我们将军许配给你也行啊!”

陶玄机:“????”

“我们将军光棍好多年了,您看您中意不!”

“对啊,道长,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坐我们将军战马的人,你要知道我们将军连只苍蝇近他的身都难死了!”

“就是就是,道长,你和我们将军简直是天赐良缘,旁人要是碰他,准生疮,可唯独你没事,这不是缘分这是什么?!”

“……”陶玄机眨着眼,事态好像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她转头,求救地向无名眨了眨眼,面前人却很不识时务,报剑挑眉,满脸无辜地歪头。不知是没懂,还是不想懂。

“道长,你、你不愿意?”

“唔唔唔……我们将军哪儿不好,要脸蛋要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去春玉楼也是要做头牌的!”

“就是,姑娘,哪里去泡我们将军这样带劲的小倌儿,过了这村没这店!”

“姑娘,你是不知道,当年公主还想招将军作驸马的,他愣是没从,整得苏显国人都以为他……”那人放低了声音,“他是断袖!”

“噗——”陶玄机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再看无名,方才无辜的笑容消失得一点不剩,脸黑得能滴出水来,冷冷道:“每、人、加、练、一、个、时、辰!”

“不要啊,将军,我们可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将士们齐齐喊冤。

“再加一个时辰。”无名目光凛冽得像是背后那把银枪,任将士们怎么哭唧唧都不为所动,拉了陶玄机的手就要走,“秦瑞,乌骓帮我牵回马厩!”

无名的身量很高,步伐又大,陶玄机小跑着跟在后面,终于走出军营,气喘吁吁地问:“怎么不骑马?”

“因为,”无名停住脚步,却没回头,“想和道长多走一段路,走久一点。”

“这几日太忙了,等这场仗打完。”陶玄机说,可打完之后呢?她能许诺无名什么呢?她还是要走的,得去曼陀军营一趟,甚至是去一趟曼陀国。

无名却没有追问下去,重复了一遍陶玄机的话:“好,等这场仗打完,在这之前,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当然啦,我有你!”陶玄机笑道,忽然觉得这话太过暧昧,又道,“有你保护我!”

无名勾唇,转过身,继续大步流星地走,风沙里有句话低低传来:“没错,你有我。”

无名随陶玄机一直走到军器锻造处门前,他挥了挥手,一动不动地看她没入门中。

转身的瞬间,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再抬眼,嘴角挂上一抹殷红血迹。

无名不甚在意地擦掉,拢了拢衣领,遮住已经蔓延到脖颈的尸毒斑,喃喃道:“你和玉千关,都要平安。”

**

十一月初一,寅时三刻。

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地头蛇蛇信上的玉珠毫无预兆地滚落在铜管中,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第一颗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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