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嚯,抱佛脚抱到自己身上了!
陶玄机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那个方面红脸,手执两柄大铁锤的壮汉,眉头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陶六公不是凶神吗,你们也拜?”陶玄机问。
“拜!怎么不拜!”那抱着六公泥像的男人擦了擦汗,“不管他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凶神,他在冶铸领域那都是这个!天下第一的机关术士!”男人竖了个笔直的大拇指。
一匠人道:“我们这些手艺人都私下偷偷拜,干活干不下去的时候,就求他老人家保佑。真的有用!”
闻言,陶玄机心下又好笑,又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神像我就不拜了,六公她……她不配受人祭拜。”陶玄机走出人群,来到还未组装的芝麻开花之前,抚上那些机关,沉声道,“我试一试。”
军械锻造处的地面隐隐开始颤抖,桌上的工具不断磕碰,发出窸窸窣窣的低响,陶玄机知道,曼陀大军已经攻来了,还有一刻钟。
陶玄机伸手,修长、略带薄茧的手指飞快变换,原本零零散散的部件就极为听话地组装到一起,精准、利落、对自己技艺的完全信任!
一只完整的芝麻开花就横躺在陶玄机的手中,物如其名,状似芝麻秸秆,上面还有十来个装“芝麻”的六棱蒴果,现下折叠在一起,只有半人高。
众人围观着,都被陶玄机飞快的动作晃得没有回过神来,瞠目结舌,木立当场,正要感叹,下一瞬,“咔嚓”一声,陶玄机手里的芝麻秸秆断掉,成了报废的残渣。
“啊??!!”匠人们揉了揉眼睛,反复确认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陶玄机的动作实在太过娴熟利落,他们既没看清是怎么组装起来,也没看清是怎么碎掉,就像是一场幻梦,嘴巴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这……这、这怎么回事?”
陶玄机却恍若未闻,她飞快瞥了一眼身侧的那柱香,已经燃过了小半,她的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刺进眼眶,眼睑充血彤红。
她不敢停,又试了一遍,还是一样,一样飞快地组装起来,又在眨眼间断掉。
陶玄机耳朵一阵嗡鸣,她继续,又继续,香灰从一小节烧成了一柱,再也支撑不住,折断在桌案上,化成一滩溃不成军的飞灰。陶玄机已经数不清自己做了多少遍,二十遍、五十遍……
“嘀嗒——”
一滴殷红的水珠落在了陶玄机被磨破的手指上,接着,第二滴,第三滴,血从她的七窍不断涌出来,染红了她的脸颊,骤然化作一只厉鬼!
“玄机想要赎罪,师父,师兄师姐,求你们保佑玄机。”陶玄机默默祈祷,不顾涌出的鲜血,手下一刻不停,坏掉再重聚,重聚又破碎,破碎再被她捏合。
“咔哒——”最后一步落成,染满了鲜血的芝麻开花躺在陶玄机的手里,桌案上的香彻底燃尽,那芝麻开花竟然完好无损。
“成功了!”众人欢呼,拍手叫好,“小师傅做成功了!太好了!”
陶玄机却不敢松懈,立刻指挥匠人们:“你二人来助我,其余人准备好马车,将做好的芝麻开花运到城墙上,按照我之前讲述的安装方法在雉堞上固定好,一定要快!”
“小师傅,不送到军中吗?”
“来不及了!现在我们守住玉千关的城墙,就是守住了无名他们的后背,立刻去做!”
陶玄机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安排好匠人,重新趴在地上,开始继续组装,一旦她开始操作,七窍就不断地流出血来,但是总算不会再坏掉了。
陶玄机甩了甩因为失血而眩晕的脑袋,强迫自己清醒,飞快地安装好了一只又一只芝麻开花,又一刻钟,所有的芝麻开花都做好了。陶玄机跑上玉千关城墙,正爬着,几十丈开外,竟然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整个大地都颤抖了一下。
陶玄机跌跌撞撞地爬到城楼上,才看清,远处大军交战处燃起了熊熊大火。
她脸上又是汗珠,又是血水,狼藉一片,但她已顾不得,取出百里镜远眺——那着火处竟是无名大军的背部,也正是罗列着一排投石车的地方!
曼陀军显然吃了上次燃火投石车的苦头,这次,竟让打头阵的木鸢兵配备了火药,在苏显军中肆意轰炸,投石车上本就有燃油浸泡的投掷物,这下,竟是星火燎原,成了敌军紧紧握住的把柄。
苏显军原本凭借风沙错阵将曼陀的步兵、骑兵滴水不漏地拦截住,可现在,腹背受敌,前军严密的八阵竟隐隐有些乱了阵脚,应敌不及。
再这样下去,前面的军阵乱了,后方又有大火,苏显军将全军覆没。
陶玄机飞快冲入安装芝麻开花的匠人中间,高声喝令道:“在玉千关南、西、北三面各扎十只芝麻开花,相隔三米,两人看守一只,一人维持牢固,一人启动机关,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众人就位,听我号令!”
陶玄机下完令,匠人们立刻行动,她也立刻和一匠人合作安装好了中心正对城门的那只芝麻开花。
此时,再次远眺大漠,沙尘和火光之中,冲出一黑衣金甲的将军,飞身独立于马上,头顶是黑雨般的木鸢军,脚下是刀光剑影。
陶玄机看得很清楚,那是无名。
无名仰头看了看漫天黑云,看得似乎很是随意,甚至有些不屑。接着,他抬手按在自己的肩胛骨上,金光一闪,手中骤然多了一把白骨弯弓,弓上雕刻金色铭文,弓弦竟是血红色,看起来就像是鲜血凝成的线条。
无名开列双腿,仰天挽弓,白骨红弦的弯弓隆然而张,不过瞬息,三柄金色箭矢已经破风射出,三朵火花一齐炸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三只木鸢从苍穹坠落,摔碎在地上。
无名还在不断搭弦射箭,天空像是除夕夜的炮仗,一朵又一朵灿烂火花,一阵又一阵爆炸声,但是那木鸢实在太多了,过境的蝗虫一样,杀不灭,吹不尽。
无名射箭的动作已经快到肉眼不可见,弓弦像是琴筝上的乐弦,快成残影,但只是能减缓木鸢大军的速度,并不能阻止他们!
无名渐渐做得也开始吃力,右手五指被弓弦割得满是伤口,鲜血化成血雾,笼罩着他。他分出一丝心里看向前方大军,风沙错阵已经乱了阵脚,是守木鸢,还是守军阵!?
无名的双眼充血,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擂鼓声,那是苏显军传递军令的燧鼓,燧骨开,天地动,任何人不得违令。
陶玄机在说:退下,让木鸢朝这里来!
无名蓦然回首,一面蒙着风沙硝烟的米白色战鼓前,站着一个鹅黄色的女冠。那女冠攥着手里两只巨大无比的鲜红鼓槌,坚定又决绝地捶打着,她的那袭鹅黄色道袍不知从哪儿染了不尽的鲜血,已经化成了血红色,在玉千关杀人的凛风中猎猎燃烧,像是沙漠里的玫瑰花,娇艳,铮铮。
两人这个硝烟和喊杀声对望了一眼,擂鼓声一下接一下,化成了无名的心跳声。
“交给我,无名!”陶玄机在说。“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一只利箭越过玉千关的城门!”
浴血修罗一样的少年将军收起对天挽弓的姿势,垂眸摇头轻笑:“你还是这么不听人劝,要做什么都拦不住,前世是这样,这一世也是,呵。”
无名收起白骨大弓,矮了矮身,像是叩拜,又像是谢幕,接着,他捏指打了个呼哨,乌骓立刻载着他冲进战火,横刀立马挡在万军之前。l
苏显军一看他们的常胜将军身先士卒,瞬间有了主心骨,呼喊出声,驾驭着旋转木马,在分崩离析的关头,维持住了摇摇欲坠的风沙错阵,怒吼一声,继续同敌军厮杀。
陶玄机手中的百里镜不再看军队,而向上盯住飞驰而来的木鸢兵,乌压压如铺天盖地的过境蝗虫,而玉千关就像是在萧索暮秋中摇摇欲坠的麦草秸秆,无依无靠,伶仃寥落。
现在,他们能相信的只有陶玄机!
“就是现在,城门正上方的三只芝麻开花,开——!”
就在打头阵的木鸢向着玉千关正门俯冲而来时,陶玄机亮喝一声,身边的匠人们两两合作,启动了芝麻开花的机关。
在机关的辚辚声中,突然响起数声雪亮的吆喝:“芝麻开花节节高,今日别想从这过!开——!”
???
这声音在战场上实在太突兀了,前方作战的苏显军和曼陀军显然都愣了愣,刀剑在半空中停了一息。
不是,这什么鬼动静?哪个不长眼的疯子在战场上鬼叫?!
其实这不是鬼叫,这是陶玄机给匠人们教授的口诀,当启动芝麻开花时,就要大声喊出来,这样才能发挥机关的全部战力。
至于为什么,陶陶道长没给大家说,但道长这么无所不能,她说的总归没错,照做就是!
于是,匠人们朗朗念诵的口诀还没落地,“咔咔咔”几声,那原本折叠着的芝麻开花就一节接一节地攀升上去,从最开始的半人高,舒展成了三丈高,成了玉千关最高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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