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淄近海,日落后便格外潮湿寒凉,这夜春雨忽来,淅淅沥沥,仿佛冬风骤起,冷得人猝不及防。

姜泠在平淄已住了两日,若无意外,明日便会离开青州,折返江都。

看着窗外霡霂细雨,姜泠取过客栈洗净的大氅,去了廊下听雨。

此间客栈是姜安所选,放眼青州也是数一数二的雅致,回廊小径,山石清溪,各处小景独具匠心,可见客栈主人的审美造诣。

但住了两日,姜泠都无心赏玩。

廊庑下烛火悠然,姜泠倚坐美人靠上,往东面那间亮如白昼的厢房望去。

岳真已昏迷了两日,毒入肺腑,命悬一线。

事发当日军中并无随行军医,但池羡身边有一神秘莫测的巫医。那巫医浓发密须,穿着怪异,虽说姜泠与裴敛皆心有顾虑,奈何当时岳真已几乎油尽灯枯,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只是不曾想,这一治,就是整整两日。

这两日一盆盆乌血从房中端出来,又一碗碗黑乎乎看不出是何药材的汤药端进去,看得众人心惊胆战,却都心照不宣的不敢多问。

裴敛也试图找别的大夫来瞧,但那巫医脾气古怪,听闻要寻别人来,只冷冷撂下一句“也可以,但若出了岔子,神仙难救”,就不留情面地将门又锁上了。

鲜少有人能给裴敛甩脸子,但也正因如此,反倒让人品出了几分把握来。

最终,裴敛还是打消了念头,让那巫医继续治疗。

然而江都城中亦有诸事等着裴敛主持,明日若岳真仍无起色,也只能将寒鸦留在青州看护,她与裴敛先行启程回江都。

正想着,身后传来阵脚步,她回头,就见脑海中的那张脸跃然眼前,正缓步走来。

“下雨了,怎么在这儿坐着?”

裴敛在她身旁坐下,将油灯放在美人靠扶手上,又替她将兜帽带好。

他当是刚沐浴过,衣袖间有极好闻的松林香。

借着油灯光晕,廊檐下如碎玉般的落雨愈发清晰,姜冷笑了笑,伸手接了几滴雨,而后将手心递到裴敛眼前,眉眼弯弯道:“正因下雨了才要坐在这儿啊。”

她抬起手,衣袖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去,露出一节欺霜塞雪的腕子。

裴敛不明所以,只拉住她手腕,用衣袖替她将手心擦拭干净,轻声问:“下雨罢了,有何特别的?”

姜冷垂下眼帘,看着他因浸了雨水而更显暗色的衣袖,放缓了声音:“这是青州的雨,不一样。”

擦拭的动作顿住,裴敛视线在她手心又停驻几息,这才缓缓往上,看向那双簪星掖月的眸子,滚了滚喉头。

他明白姜泠的意思。

下雨本没什么特别的,但这是青州的雨。青州也没什么特别的,却是他的故乡,是他最为挂念的地方。

她不擅甜言蜜语,也不喜将话说得天花乱坠,但他这几日心绪不佳,她是在设法哄他高兴。

见裴敛没说话,姜泠还以为他没懂自己的意思,正想将话说得更明白些,却忽然被人抱入怀中。

耳边声音微哑,却格外动人,他说:“谢谢,还好有你。”

寥寥几字,姜泠却觉着比以往他说过的所有情话都更打动她。

她回抱住他,笑道:“终于不是我对你说谢谢了。”

她对他说了太多句谢谢,从曾经的疏远到如今的亲近,每说一声谢谢,都让她觉着自己无用。

所以这次能帮上他,她很高兴。

只是,倘若她再聪明些,还能帮他更多。

她从裴敛怀中坐直身,握着那双覆满薄茧的手轻轻摩挲着,自责道:“其实很早以前,就是你为我挡箭昏迷不醒那回,岳真替你抱不平教训我时,就曾同我说过他是看着你从小长到大的。当时我有觉着不对,却并没深究,假如那时我再多想想,兴许也不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了。”

这件事,是这两日姜泠才骤然回忆起来的。她是真心自责,声音越说越弱,裴敛却越听越心疼。

世事难料,他怎会将过错怪到她身上?

“若说错,也该是我的错。”

他翻过她手背,反握住她:“岳真伴我多年,我却从不曾试图去了解过他的过去,如今看来,我不是个值得他付出之人。”

他知道,岳真帮他救他护他,都是因为父亲,而他自己本身,却不见得配得上这份关爱。

还有姜泠……

他看着昏黄烛火下依旧如明珠般熠熠生辉的脸庞,略一停顿,沉重道:“除了谢谢,我还应当同你说句抱歉,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往后我绝不会再将你置于生死危难之地,纵是有,也定有我挡在你身前。”

姜泠微叹,她就知道自己此番独自去往扬州,裴敛心中始终惴惴不安,就算此行顺利,他依旧觉着亏欠。

但她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其实很高兴能帮上忙,索性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你就不好奇我是如何说服钟家的吗?要知道豢养私兵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别说那同心锁,就是我将玉玺拿到钟家家主面前,他也绝不会与我透底。”

毕竟将私兵借她,无异于将钟家最大的把柄亲手交到旁人手中,但凡是个脑子清醒之人,也决计不会应她。

更何况,姜泠从未与钟家往来过,又为何笃定钟家一定豢养私兵?

对此事,裴敛确实好奇。

去扬州求助钟家是姜泠的主意,裴敛不欲让她冒险独身前往扬州,但彼时姜泠双眸明亮而自信,对他说:“裴敛,我能帮你,倘若你有七成胜算,我就能让你的胜算变成十分。”

看着眼含憧憬希冀的她,裴敛终究不忍拒绝,他知道,她是真心想为他出一份力。

为着这份真心,他将所有暗卫给了姜泠,护她一路周全。只是她究竟计划如何,却并未与他详细说过,他信她,只让她放手去做。

他又将人拉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颈窝,才出声问她:“那你说说看,你是如何说服钟家的?”

姜泠笑了,调整着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狡黠道:“其实苏崇早就将答案说出来了啊。”

裴敛便去回想那些私兵现身时,苏崇说了哪些话。

他记忆力极好,回想一番很快就有了答案,却也忍不住讶异:“那些人当真是庶民假扮?”

怀中人点了点头,发丝摩擦过他的下颌,微微泛痒的触感竟让他走神了一瞬。

姜泠没察觉,正说得兴致盎然:“人和弓箭甲胄都是钟家安排的,却也不尽是普通百姓,至少站在前头的是钟家在青州商铺养着的护卫,有些拳脚功夫在身,拉弓射箭什么的不在话下。”

手指绕着他束腰的绸带,带笑的嗓音淡了下来,想起那日场景,她不免也有些后怕:“被苏崇猜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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