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内，红烛摇曳着红焰，映着红盖头，连空气都氤氲着红，迷情旖旎。
门“吱呀”一声，竞天的心跳猛地顿住。
满头珠钗撑的盖头鼓，圈进来的视野有点开阔，姜凌嚣的影子斜到盖头下，越来越近，竞天的心涌到了嗓子眼。
他坐在了她旁边，然而，并不紧挨她。
客套、陌生，甚至遥远的距离。
她的心，一下沉到腹底，毫无防备中，盖头被掀了下来，她都来不及再堆满脸喜悦与娇羞，显得惊慌失措。
红盖头被他握住，揉成一团，布料光滑，不停溢出青筋盘虬的手掌，他像抓着一颗刚掏出的活心，随意往床上一丢，也不看着她：“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完全不是戏文中唱的那种洞房花烛夜，或郎情妾意，柔情痴缠，或久旱逢甘霖，干柴遇烈火。
竞天冷脸坐着不动。
姜凌嚣转头看了新娘一眼，伸手过来，干脆利落的先帮她除了嫁衣。
竞天立刻死灰复燃，脸红透，别向一边，低嗔：“你做什么？”
“你身子不便又累了一天，帮帮你。”
姜凌嚣语调坦荡，打横将她抱进床里，落下的床帘将他隔在外面。
她晕乎乎躺在枕头上，侧脸看着帘子上举起烛台欲吹灭的影子，摸了摸猛然酸胀的小腹，不知道该拒绝他还是半推半就。
但洞房花烛夜只有一次，应当有值得一生反复回味的缱绻。
最后，她心下一横，哪怕今晚缠绵弄丢了孩子，反正已婚，再怀就是······
“呼”的一声，蜡烛被吹灭，她立刻紧闭双眼，调整呼吸迎接他，却听见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远。
竞天扶床起身：“你做什么去？”
“沐浴。”
洞房门关上，隔壁厢房门开了又关，“哗啦哗啦”的浴汤声彻底止住，他也没再回来。
次日一早，一个算命瞎子来府，竞天迎面撞上受了惊吓，跑去找姜凌嚣安抚。
刚进厢房，就闻到空气里散发着轻微的脂粉香，各处零零碎碎许多，还有个梳妆台，一看就有女人使用过的痕迹。
早就隐约耳闻，他那个女人在他婚前跑了，他洞房之夜跑到两人的爱巢里守贞来了。
“别怕，算命的是我叫来的。”姜凌嚣一开口，嗓音就让竞天镇定下来，她压制住了醋意，睁大眼睛靠近他，想让他看清自己独守空房熬红的眼，娇嗔：“你叫算命的做什么？”
姜凌嚣不语，也没抬眼，将点燃的香插进供桌上的香炉，便出门迎接算命瞎子。
竞天趴在窗户缝上往外看。
院中的石桌上，算命瞎子铺开一张黄纸画就的繁复卜卦图，在其之上倒腾半天骨牌，翻着空洞恐怖的双眼：“若要显灵，必得见血。”
姜凌嚣想也没想，撸起袖子，横刀在臂，算命瞎子忙摆手阻拦，“我话还没说完呢，您也太急了。”
“请讲。”
“见血虽起效，但也许是求神，也可能是求魔。结果难料，自行承担。”
血滴在卦图上，姜凌嚣没吭疼。
不知图上有什么药物，血一滴上去，蒸腾起一阵血雾，瞎子对着血雾神神叨叨一番，算出林执缨就在西北方。
姜凌嚣来不及包扎，立刻差人往西北方去寻人，他自己更是急匆匆回到厢房，调整供品的方位。
竞天这才看清，供桌上不摆神像，供着几块当归，香炉里落满了香灰，应是天天求得离人归，宁虔诚伏低迷信。
他并非无情，分对谁。
竞天的红眼睛，被香熏得愈发红，直染进散发着晨光的红阳里。
艳阳滴血，红光斜铺满玄明殿，若善像跪在血泊里，聆听着陶公公宣旨，由她前去和亲拜基藩国。
事已至此，若善终于后知后觉，为何太后最近对她另眼相待，待遇简直与竞天齐平。她还以为是否极泰来，为此还将微薄的体己都烧了香，拜了佛。
原来抬举是给拜基和亲队看的，好让对方知道这个公主也是有分量的。
从始至终，就算没有竞天施计未婚先孕，太后也没想嫁过自己亲女儿给蛮子，她不过是被培养的替嫁的棋子。
叩头谢恩，若善起身，踽踽出殿，站在高高台阶上。
背后就是所谓能左右大峪国存亡的智囊团，男人发动的战争，男人出谋划策息战，最终牺牲的是女人。
任由若善心中电闪雷鸣，天光只管放肆大晴，跟皇权的冷酷无情一样，都不会为势单力薄的她动容一分。
她仰着的面孔再落下，苦楚的眼神里添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坚硬。回到宫，直接推翻香炉，打碎了日日供养的佛像。
*
被姜凌嚣舍弃的佟改，像只流浪狗，无处可去，跑去小酒馆，门锁死，钱非不见了。
在京城，权势犹如魔道，一丈更比一丈高，没了驸马庇护，佟改仅在闹市露了一面，就被姬家兵一棍子敲晕，麻袋一罩，扔到马车上就扬长而去。
闹市如织的人流，多一个少一个，压根无人在意，继续喧闹，永远喧闹，没心没肺地喧闹······
佟改头疼欲裂醒来，发觉自己趴在地上，深陷无边无际的恐怖黑暗，他忙爬起来就跑，却“哐啷”一声撞在铁棍子上，疼的他再次倒地。
头眼昏花中，他才看清，自己被关进了直达天棚的巨大铁笼子。
门开，一个黑高的影子蹲到笼子前，声音极富魅力：“佟改。”
佟改警觉：“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姜家马帮出身的都隐姓埋名，只有外号，知道他真名的，屈指可数。
黑影点亮蜡烛，照亮室内。
佟改环视一圈，惊呆了，这间屋子是姬家炼丹房！
任他努力挣脱命运的戏弄，求神拜佛，还是回到了噩梦的原点。
烛光移动，照亮黑影的笑容，这满脸看似友善的熟悉笑容，让佟改想到死去的姬有德，他战战兢兢：“你是谁？”
“杀死你娘的姬有德的哥哥。”姬有才挑眉，别人至亲的命，在他嘴里轻飘飘的像阵永远无法留下痕迹的风。
“你逮我做什么？！”
姬有德手伸进笼子，拍拍摞成墙的大木桶，发出“咚咚咚”盛满液体的闷响。
“我把控着边疆，能弄到无穷无尽的地藏蕨汁。你有非凡的手艺，给我没日没夜地炼。”
“你怎么知道我会炼地藏蕨？”
姬有才动情哀伤，散发出蛊惑人的忧郁：
“几个兄弟里，有德与我感情最好，经常给我写信，告诉我京城里各人的小秘密，以免我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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