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怀州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他在这家酒店住久了,晚饭不知道吃什么,就把二楼这家海鲜自助当食堂了,毕竟也不是只有海鲜,菜系还不少。
他见到刑沐后,扶梯带着他上行,他一颗心却像荡秋千似的大起大落。
见到刑沐,是大起。
刑沐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是大落。他不难从背影认出谷益阳。谷益阳化作灰,他也认得出。
但说一千道一万,见到刑沐,是大起。尤其是他等她一杯咖啡等得太久了,等得快要变望夫石了。
陶怀州的悟性有悖于扶梯的流畅,一下下跳针。跳一下,他已经迈下扶梯。再跳一下,刑沐已经从谷益阳的怀里来到他身边。
没有过程。
没有逻辑。
她叫他亲爱的,他暗自欣喜若狂,听她的声音忽近忽远,远在天边。
她叫谷益阳“那个人”,她说“那个人”阴魂不散,他暗自拍手称快,听她的声音忽远忽近,近在耳边。
然而,阴魂不散的何止谷益阳?
他知道陶治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你认错人了。”陶怀州越过刑沐。
他不能被陶治看到他和刑沐蜜里调油,以免陶治找刑沐的麻烦。天底下的好爸爸,各有各的好,但自私自利的父亲共用一副嘴脸。刑沐的父亲刑涛不也找过他的麻烦吗?不都是闻着味儿就来了吗?陶治比刑涛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刻,陶怀州对陶治没什么好怕的。
但他怕刑沐。
怕刑沐生气。无论如何,她对他投怀送抱,他推开了她。
更怕刑沐不生气。假如她对他宽宏大量到这个地步,那不是宽宏大量,那是可有可无、不足挂齿。
陶怀州好久没有过手抖、心率过快、呼吸急促了,一股脑儿地复发,但不影响他在越过谷益阳时,看他一眼。
谷益阳自从见陶怀州第一面,便对他有矛盾的认知——既藐视,又忌惮。后来再见面,是他们和刑沐三人共进晚餐。他吃时好好的,吃完回到家,胃疼得翻来覆去。
这不是胃疼。
这是气出了内伤。
再后来即便没见面,他总是疑神疑鬼。
在亚信中心三十六楼的创意菜,他和柯轩肩并肩坐在刑沐对面,谁都不像是赢家。
在品岸酒店,他的主场,他“低三下四”地被刑沐用一根防盗链拒之门外。
每当刑沐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总觉得和陶怀州脱不了干系。
这一刻,他矛盾的认知不再是势均力敌的跷跷板,而是像坐滑梯似的有去无回。“藐视”是他的自欺欺人。“忌惮”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相较于陶怀州和谷益阳的清醒,刑沐是最傻眼的一个。
怎么个意思?
陶怀州瞧不起她吃回头草,跟她划清界限了?
谷益阳被陶怀州看了一眼后,不但不冲上来指责她“红杏出墙”,还把手机掏出来了?明明没人给他打电话,他“喂”个什么劲呢?他像是和陶怀州达成了男人与男人之间最虚张声势的共识:为个女人,不值得。
这一刻,刑沐穿越回她和他们二人第一次“欢聚一堂”那天。
那天,她用一张免费试睡券去品岸酒店开房,陶怀州和谷益阳也是这样一起冲锋,一起撤退,让她从左右为难到孤家寡人。
这怎么还前后呼应上了呢?
这一次,她没有像那天一样对他们大喊“站住”。赶紧走。她巴不得他们都赶紧走。
可惜,事与愿违,她看陶怀州走向海鲜自助,看谷益阳还在转磨磨地表演接电话,逼得她只能去洗手间避一避。
不能不避啊……
海鲜自助里还有个柯轩啊!
柯轩不认识陶怀州,但陶怀州以为柯轩是她“现男友”。站在陶怀州的角度,她是和“现男友”吃饭吃到一半,出来和“前男友”搂搂抱抱。陶怀州现在只是瞧不起她,再推波助澜的话,他在众目睽睽之下boyshelpboys可怎么办啊?
男人虽然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她不能不要脸啊……
与此同时,陶怀州在这家海鲜自助里常坐的位置在角落,桌子小,取餐远,即便是在周五晚,也无人问津,仍属于他。
他脑海中一遍遍回放他把刑沐推开的场景,怕得要命,没注意到悦畅旅游那一桌。
那一桌只有褚妙语认识陶怀州,但褚妙语身边是热恋中的钟函,对面是张嘴闭嘴要散伙的李酷,自顾不暇,也没注意到陶怀州。
陶怀州坐下后,第一通电话打给陶治,开门见山、明知故问问陶治怎么不进来?是不敢吃吗?
陶治这辈子唯一的威风就是养出陶怀州这么个听话又争气的儿子。一旦陶怀州为自己争气,一旦陶怀州不听陶治的话,陶治还能威风给谁看?前两天,南六环的房子没电了。陶治找物业,物业说交电费不就有电了吗?
交电费,陶治不会。
陶治找不到陶怀州,一怒之下,报了警。
警察问他是不是子女不履行赡养义务,要不要走法律途径,他不敢说是,不敢和陶怀州撕破脸。
四五百一位的海鲜自助,对陶治来说,小菜一碟。这么多年,陶怀州给他的钱不在少数,他吃香喝辣、穿名牌,保健品的坑也踩了一个又一个。如今不敢吃,是不敢坐吃山空。
“你别逼我!”陶治对陶怀州咬牙切齿,“把我逼急了,我把秘密带进棺材里。”
“不如……你先带着你的秘密回家。”陶怀州对陶治客客气气,当务之急是让陶治离开这里,离开刑沐的周围。
陶治以为陶怀州让步,见好就收,离开前又放了几个诸如父子没有隔夜仇之类的屁。
陶怀州第二通电话打给刑沐。
刑沐接通:“哪位?”
陶怀州谢天谢地刑沐没有不理他,但显然,她的“哪位”是对应他的“你认错人了”。
“是我……”
“是我?”刑沐坐在洗手间外的休息区,位置隐蔽,但上方有管道的噪音,不得不放声,“你一句是我,我就能对上号了?”
“陶怀州。”
“啊,原来是亲爱的陶总啊,”刑沐自编自导自演,“呸呸呸!陶总可不是什么‘亲爱的’。”
“刑沐……”
“陶总的爱好是点名吗?点了自己的,又点我的,我用不用答到?”
隔壁桌在庆生,欢声笑语,陶怀州一个人低眉顺眼地坐在角落:“你在哪?”
“陶总放心,我在不会妨碍到陶总的地方。”
“谷益阳在哪?”
“陶总管得真宽。”
陶怀州不能坐以待毙,要去找刑沐,抬眼却远远看到了取餐的柯轩,心惊胆战:“柯轩也在?”
“你离他远点!”刑沐误以为陶怀州用柯轩威胁她,假如陶怀州去柯轩和她的同事们面前大闹乌龙,京市还能不能有她的立足之地?到时候齐市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陶怀州误以为刑沐在乎“现男友”多过“前男友”,当然,她最不在乎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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