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无声四分五裂。

璞玉疾步踏入,一眼望见被下咒术昏迷在屋角的弟子,其怀中正抱着她的链锤。

璞玉悄然扯起链锤,闪身进入里间,也是那琥珀光泽的来处。

看见压在小君身上的人影的刹那,璞玉便甩出了链锤。

那是毫无保留的一记杀招。

那男人一如那天同她对战时,对背后的破绽全无防备。

一声脊椎骨裂的闷响后,男人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璞玉快步上前,一脚将没了动静的男人踢到一边,俯身去察看小君的状况。

小君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眼睛睁得极大,任凭璞玉如何呼唤,也给不出一丝反应。

这副模样倒不像是吓傻了,反倒像中了某种令其无法反抗的术法。

璞玉将小君的衣襟拢好,还待再探。

身后,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中。

璞玉当即把小君往身后一扯,提锤转身。

即便看清了来人,她提防的姿态也没有分毫松懈。

来者正是董流尘。

他鬓角沾汗,气息急促,满面忧色,显然是一路匆匆赶来。

董流尘先是迅速观察了一番璞玉的状况,随后才走到一边,试探倒在地上的同僚的脉息。

收回手,董流尘撑住额头,久久没有说话。

有寒峭的冷风刮过窗棂的残骸,将他眼中的怒意吹得忽明忽灭。

这怒意很好理解。

他在生气璞玉没轻没重,出手就是杀招,不留任何余地。

之前他能为璞玉撑腰,那是在不闹出人命的情况下。

没沉默太久,董流尘捏了捏眉心,唇齿轻启。

归笙以为他要对璞玉发难了,却听他仍旧克制着,温和地说:“璞玉,你先带小君回你的屋子,这边我来处理。”

他叮嘱道:“记得不要让人看见了。”

璞玉雷厉风行,滴水不漏,一路不留痕迹地将小君带回自己的屋子,刚把人在榻上点了睡穴安置下来,就听到门外响起的脚步声。

璞玉拎起链锤,轻手轻脚走到门边,从门缝中望出去。

冷月寒辉下,青年长身玉立,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沉凝。

依旧是董流尘。

璞玉打开门,却不是让董流尘进来,而是自己出去。

出去后,她反手落锁,后背紧抵房门,好似一尊守门的小石狮,就差弓起脊背,露出獠牙,向不善的来者嘶声。

师徒二人无声对视,以目光展开一场寂静的交锋。

半晌,是董流尘先开了口,道:“璞玉,你去隔间休息吧。”

璞玉寸步不动,只是问:“把小君交出去,她还能回来么?”

董流尘严厉地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璞玉。”

事实上,这么多年里,董流尘从未对璞玉说过一句重话,连严肃点的语气都不曾有。

所以此刻他疾言厉色,无疑昭告了今夜之事的严重性。

站在董流尘背后宗门的角度,小君是一个从凡间带回的弟子,而她的师父则是一个自家宗门培养出来的修士,前者没了,即便重新培养,也不过多浪费几年工夫;而后者少了一个,则是要再花上几十年之久,也不一定能培养出一个资质相近的修士。

这两者的命,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璞玉却斩钉截铁地道:“师父,那不是她的错。”

董流尘看着璞玉,冷凝的面色似乎无一分动容。

然而仔细看去,便可捕捉到他眼底隐晦的无可奈何,以及在某种残酷现实下不值一提的心痛。

良久,董流尘以一种缓慢的,一如曾经教导她正确锻体的语气,温和而耐心地对她说:“璞玉,这世上的对错是非,有时候,是由人决定的。”

璞玉一愣,问:“什么样的人?”

董流尘道:“强者。”

璞玉眸中泛起迷惘。

在这一瞬,她像一只被圈养多年的幼鸟,被成鸟带出巢穴的暖绒,猝然触摸到一个鲜血淋漓的真实世界。

璞玉听不懂董流尘的话,但直觉告诉他,他说的是真的。

她心绪混乱,但依旧寸步不让。

“人是我杀的。”

璞玉对董流尘道:“您把我交出去吧。”

她说得镇定。

但即便再装得无所畏惧,她握锤的手也在轻轻地颤抖。

到底还是个孩子。

董流尘故作冷硬的目光,再也撑不下去。

半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喃喃:“这辈子欠你的……”

“行了,这件事交给我。”

董流尘后退一步,是妥协的让步。

转身离去前,他再三叮嘱:“之后,不论有什么人来问你和小君,你们都要一口咬死,说什么也不知道,明白了吗?”

璞玉终于松开攥得死紧的手指,掌心一片湿淋黏腻的冷汗。

她重重点头,感激地道:“谢谢你,师父。”

董流尘背对着她,看不见神色。

璞玉只能听到他没好气地说:“别谢我,我受不起。”

接下来的几天里,宗门里果然来了许多身份不明的修士,单独把璞玉叫去问话。

璞玉遵照董流尘的叮嘱,不论问话的人怎样凶神恶煞,怎样咄咄逼人,她都瘫着一张脸,一问三不知。

就这样装傻充愣,来找璞玉问话的修士越来越少,直至再也没有。

不知道董流尘是如何交代处理的,他们一次也没叫去小君,盗走她链锤去向小君邀功的弟子也貌似被董流尘抹去了记忆,完全不记得当夜发生的任何事情。

璞玉明白,至少在她和小君这里,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是,小君没有教导她修炼的师父了。

不过以小君目前的状态,她暂时也不需要。

自那夜后,小君中的术法虽然解除了,她自己也不哭不闹,却变得不敢见人,一直不愿意从璞玉的屋子里出来。

璞玉每日修炼结束回到屋中,就见小君裹着被子,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床榻的角落,一动不动。

璞玉走过去摇她,小君也是全无反应,往常一双顾盼盈盈的美目呆滞无神。

璞玉摇得狠了,她就把被子往头上一罩,原地倒下,任凭璞玉如何扒拉,也是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扒不出来。

璞玉急得抓耳挠腮。

她已经很多天睡觉没有被子盖了!

就这样持续了半月之久,璞玉终于忍无可忍,决定付出一些行动。

某日晨光熹微,璞玉趁小君不备,一把将她从被子里扯了出来,又连拖带拽,把人弄到了那棵郁郁葱茏的槐树下。

此时离晨练还有一段时间,且由于不强制也不考勤,一般来的弟子寥寥无几,有时甚至只来璞玉一个。

槐树下,金粉的日光与斑驳的树影轻柔拥吻,将少女的发丝染得明润柔亮。

璞玉突然道:“教我。”

小君披头散发,抱膝缩在树根处,瑟瑟发着抖,声如蚊蚋:“什么……?”

璞玉道:“你上回编的草环。”

这棵槐树下生长有一种纤草,极其脆弱易折,但只要向其中注入髓华,外观虽仍柔软细弱,质地却会变得坚韧难断。

璞玉很早就发现,往常弟子们聚在槐树下说话时,小君会边同他们说说笑笑,边俯身摘来这种纤草,手指勾绕,编结草环,待到散席时,再将草环戴到那日最得她欢心的那个弟子头上。

一众弟子被迷得七荤八素,在直到今天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争取获得小君的草环的风气蔚然不息。

没给小君拒绝的机会,璞玉探手就薅来一大把纤草,乱七八糟地怼到小君面前,发号施令:“编。”

小君瘪嘴。

璞玉阴恻恻地威胁道:“你敢哭,我就把他们全拖出来,让他们看看自己心目中白璧无瑕的仙子,这会儿澡没洗,头没梳,衣服也没穿整齐,哭起来是个什么惊天动地的丑样子。”

小君嚎啕大哭。

璞玉:“……”

璞玉没招了。

小君边哭边伸出手,接过了那一把纤草。

璞玉这才后知后觉:肯哭出来,说明小君的心结松动了。

小君泪流不止,从璞玉薅来的那一把里择出一小部分,剩下的全部扔掉,开始编结草环。

她小小声地抱怨了句:“挑得真烂,没几根能用的。”

璞玉瞥她一眼:“沾了眼泪的我可不要。”

小君气鼓鼓地道:“谁要给你了,我给我自己编的!”

璞玉指了指她手里初具雏形的草环:“你脑袋有这么大?这明显就是我脑袋的尺寸。”

小君:“……”

璞玉:“对了,我头发短,你少放点花,省得花里胡哨,喧宾夺主。”

小君抓起一大把泥巴,全部朝璞玉丢过去:“你烦死了!”

归笙惊奇地望着这一幕。

她记得以前的小君,别说用手拿泥巴,就是下了雨,地上微微泥泞,她都要一丝不苟地卷好裙边,用髓华护好绣花鞋,踮着脚尖走过。

哪会像这样,蹲累了,就直接坐在了脏兮兮的地上。

璞玉抹掉脸上的泥巴,瞄了眼脸色涨红、骂骂咧咧的小君。

她想,小君的心结既已松动,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反正,她们都还年轻,小君会有漫长的时间去忘却伤痛。

收回思绪,璞玉也抓起纤草,仿照小君的手法,依葫芦画瓢。

小时候,她没少给家里编草鞋,手本就巧,修炼之后,对五指的掌控更为得心应手,学习编个草环不在话下。

草环成形,璞玉又拾起地上散落的槐花,点缀其间。

二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编了一上午草环,数量盈满了一箩筐。

小君掏出一沓随身携带的方形纸片,在每只草环上贴了一张,注明哪些是她做的,哪些是璞玉做的,又把璞玉最初几个做得不好的改了改,在璞玉的要求下,端着箩筐去弟子居挨门挨户发草环了。

璞玉则留在原地,望着手里多出来的一只草环,若有所思。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董流尘照例来陪璞玉晨练。

他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刚到地方,就见璞玉站在石桌旁。

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招呼他道:“师父,你过来一下。”

董流尘不明所以,含着困倦的笑走过去:“怎么了?”

璞玉牵住他的袖子,向下一拽。

董流尘“啪”一下跌坐在石凳上,盆骨发出一声沉痛的哀鸣。

董流尘彻底醒了,嘶嘶抽气,苦笑连连:“你这力气,如今打十个你师父我也不在话下……嗯?”

发顶浅浅一沉,有青绿的鲜色掠过眉睫,落下沁甜的香气。

“师父,今日是你的生辰。”

璞玉将戴在董流尘头上的草环认真扶正,嗓音是难得的柔和:“这是我为您准备的生辰礼。”

又从槐树后搬来一筐五花八门的东西,其中有新酿的槐花酒,有新烹的果子酥,也有针脚细密的为剑修缝制的护腕。

璞玉压低声音道:“还有这些,是小君为了感谢您,带着其他弟子一起做的。”

“师父师母们说过,外面的世界太过危险,我们这些弟子必须要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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