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兵?”

成雍脸上难掩错愕,望向成肃的目光也略显迟疑。

晴空万里,草木欣荣,江风也带了几分凉意。白枫洲上黑压压一片,密如虫蚁的船只隐隐浮动,看不分明。

“不错,”成肃道,“他要撤兵了。”

成雍不吭声,扶着女墙的手掌已经湿透。自从今日白枫洲异动,他忙前忙后心乱如麻。两军兵力相差悬殊,若敌寇再由水道直上,孰胜孰负实难预料。

成肃虽发话,众人仍半信半疑,眉头紧锁,盯着江上生怕错过分毫。可惜天公不作美,不多时便泼墨跳珠一般,紧锣密鼓地下起雨来。

城头上又一阵忙乱,待到云销雨霁之时,白枫洲附近已一片寂寥。起伏的战船如黑云般缓缓向上游远去,直到消失在天地尽头。

城头爆发出一阵欢呼。

成雍松了一口气,欣喜之余还放心不下,问道:“他们要往哪里去?”

宗棠齐还守在姑孰,连月来白枫洲多次向上游派兵,无一不铩羽而归。这块骨头不好啃,张灵佑怕是也没心思在此费工夫。

成肃略一沉吟道:“姑孰尚在严防死守,妖贼兴许径自回寻阳。”

杜延寿慨然道:“第下,此时不追,更待何时?末将愿带兵追讨,取那贼人项上人头来!”

此言一出,众人已纷纷请缨。成肃心中早已有决断,因此只摆摆手道:“此事回去再商议。”

徐崇朝随他回到军府,亦道:“南康郡公家眷还在寻阳,请第下准我将他们找回。”

雨□□中夹杂着泥土气息,成肃在庭树下略一顿足,道:“追讨张灵佑,必少不得阿蛮。”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侧首看了看徐崇朝,道:“你在伐齐时便已到加冠之年了。”

徐崇朝点头道:“如今二十有一。”

“江郎初任江州刺史时,虽说年轻,也有二十六岁。”

“我资质愚钝,自然比不得表兄。”

成肃轻轻笑了笑,只看着他道:“当初琅邪王二十年少,便已是相王,可惜德不配位,至于殒身。江郎若无西征的功业,如何能坐得稳这江州刺史?”

徐崇朝拱手,道:“儿明白,此番追讨妖贼,自当勉力为之。”

待徐崇朝退下,何知己犹豫再三,道:“明公与徐郎之间,下官本不该置喙。可明公说了那些话,却另有一番安排,让徐郎如何计较?”

“他岂会不明白我的苦心……”成肃收回了目光,正色道,“若天子恩准,有谁敢说三道四?”

————

徐崇朝辞了成肃,又到演武场看突骑操练。胡人将那匹野性难驯的白马牵来,他看了几眼,却见元破寒不知何时跟上来,寒暄了几句,便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

徐崇朝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对方聊着。元破寒捺不住性子,终于道:“徐郎君难道一点也不好奇?”

徐崇朝问道:“好奇什么?”

“追击海寇的部署啊……”元破寒压低了声音,狐疑道,“难不成,你已经知道是谁来挂帅?”

徐崇朝摇头:“我虽然不知,郡公与诸位将军定有决断。”

元破寒失笑:“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徐崇朝瞥了他一眼:“妖贼难缠,一切还需从长计较。”

元破寒问不出什么,神色便有些怏怏,仍不死心道:“你真的不好奇?”

徐崇朝笑而不语,直到对方离开后,神色才露出一丝怅惘。罗三郎一直跟在他身侧,此时道:“郡公已许了郎君,郎君又发愁什么?”

“哪里是发愁?”徐崇朝命人将马匹牵走,缓缓往军府走去,半晌道,“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

海寇退兵,中外解严,大街小巷顿时多了些人气。成之染从病榻上爬起来,听闻天子以车骑长史萧玘为丹阳尹、以车骑司马阮序为江州刺史,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然而她旋即收敛了神色,望着来人道:“追讨的将领,是不是已经定下来了?”

徐崇朝颔首,道:“钟将军晋为辅国将军,担任主帅,沿江西上。阮江州则与丘将军一道从东路为侧翼,直取鄱阳,切断张灵佑后路。”

这结果并不令人意外。钟长统年过不惑,身经百战,在军府协理兵政已久,倒也担得起这主帅之位。更何况,他还是江岚之妻钟夫人的族叔。

阮序虽然是世族清贵,并不曾带兵,可龙骧将军丘豫却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年轻时便随陈郡谢峤征讨贺楼氏,有他在,东路也不成问题。

成之染垂眸,轻轻抚平了衣摆的褶皱,道:“这样再好不过了。”

“狸奴,你……”徐崇朝见她神色淡然,不由得担心起来。若是在以往,她必然挤破头也要听众人商议,然后缠着成肃带上她。可她如今竟纹丝不动,着实有些反常。

“追讨海寇,岂能少了我?”成之染一笑,“你看我做钟将军的参军可好?”

————

然而她到底没做成辅国参军。

成之染一瘸一拐地赶到正堂时,成肃正与高升的长史司马殷殷话别。她识趣地在屋外等了半晌,萧玘和阮序出来时看到她,一时俱是难言之色。

成之染本不欲多言,然而不经意间瞥见萧玘鬓边白发,她心中一动,不由得问道:“萧尹,许久不曾听闻令爱消息,她如今可好?”

萧玘长女萧群玉,三年前嫁给了琅邪王氏的郎君,徐娴娘提起时总是难掩艳羡。

成之染随口一问,竟让萧玘怔愣了半晌,连阮序都诧异地看他。

萧玘察觉出失态,歉意一笑道:“她日子过得安稳,只是离开了家门,难免让老父不舍。”

成之染抿唇不语。阮序道:“女郎进屋罢,莫让郡公久等了。”

成肃正坐在堂上,似乎见到庭中的交谈。成之染甫一行礼,他便摆摆手,道:“你与萧尹都有的话说?”

“不过是见到他,想起了萧九娘,”见成肃没什么反应,成之染补充道,“就是萧尹的长女,自幼便才高八斗,我还记得几年前,京中都称她‘女尚书’。”

“若我没记错,那萧娘与你差不多年纪,已经嫁人了。”

“阿父——”成之染连忙抢白,“我只是为她可惜罢了。”

成肃不知想到了什么,沉沉一笑道:“兰陵萧氏的娘子,你为她可惜什么!”

成之染一旁坐下,觑着他神色,想来是艳羡王氏的婚事,索性略过这一节,道:“旁人的事我也不关心。反倒是这次追击海寇,阿父当真不给我些许人马?”

成肃愣了下:“这都哪跟哪?我几时准许你去了?”

“我岂能一直跟在阿父身后?”成之染正色道,“钟将军此行不过为阿父打头阵,等将来阿父率军亲临,便自有破竹之势。正因如此,我才要早些离开,也免得旁人说我因人成事。”

她一语道破行军布局,成肃不由得讶然。他胸有亲征之意,但尚未向众人明言,如今听成之染说起,便缓缓笑起来。

“我还真是留你不得了,”成肃望着她,道,“军中大大小小的队主、幢主、军主,哪一个不是摸爬滚打上来的?你若当真有本事,自去谋军职便是,何来向老父求取?”

窗明几净,日影重重。成肃的目光并没有太多情绪,成之染定定地坐着,半晌起身道:“我明白了,多谢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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