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珍及至门前,但见几个太医正低声议论,仆从皆屏息垂手,鸦雀不闻。

她打帘进去,一股子药气混着血腥扑鼻而来。

赵珩仰卧在紫檀榻上,面色惨白如纸,额上密密一层冷汗,一条右腿已用夹板固定,裹得层层叠叠,犹有血渍渗将出来。他双目紧闭,薄唇抿成一线,饶是这般狼狈,那眉宇间的冷峻孤峭竟未减分毫。

赵珩正向侍立的太医询问:“如何?”

那为首的太医忙躬身回话:“禀世子,万幸未曾伤及筋脉根本,只是胫骨断裂,需好生将养百日。臣等已用了最好的接骨膏,又开了安神止痛的方子,只是……”他略顿了顿,觑着赵珩脸色,“这百日之内,切忌挪动,更不可用力,否则恐留跛行之患。”

赵珩“嗯”了一声,再无言语。聂云珍见他这般情状,心内五味杂陈。

赵珩忽开口道:“你们下去罢,我有话同世子妃说。”

屋内只剩二人。炭盆里银霜炭烧得正旺,哔哔剥剥的,反衬得四下里更静。聂云珍在床前绣墩上坐了,低声道:“可查着是何人所为?”

赵珩不答,只盯着帐顶,半晌才道:“你父亲的事,你知道了?”

聂云珍指尖一颤,轻轻“嗯”了一声。

“席垣在江南织造任上,贪墨的银子不下二十万两。”赵珩淡淡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皇上已命三司会审。”

聂云珍身子晃了晃,强自镇定道:“我父亲……也是不知情……”

“不知情?”赵珩转过脸来看她,“席垣是他门生,年年节礼不曾断过,如今东窗事发,一句不知情便能开脱?”

他说得急了些,牵动伤处,眉头骤然收紧。聂云珍忙起身要扶,却被他抬手挡开。

“聂家的事,我会尽力。”他闭了闭眼,声音里透出浓浓的疲惫,“但如今我这腿……你也看到了。圣心如何,尚未可知。你回去吧,照顾好泓儿。”

他这话说得平静,却像一盆冰水,将聂云珍最后一丝希望也浇灭了。尽力?上一世他也是这么说的,然后袖手旁观,只保下了她一人。

聂云珍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忽然想起前世聂家落难时,他也是这般的神情。那时她跪在冰冷的地上求他,他却只说:“朝堂之事,非内宅妇人可涉。”

聂云珍独自在屋里坐了很久。炭盆里的火渐渐弱了,她也懒得叫人添,只望着那将熄未熄的红炭出神。前世今生,许多画面在眼前交叠。

不,不能就这样算了。

“春桃,”她唤道,“替我备车,要最不起眼的那辆青帷小车。”

春桃大惊:“世子妃,这风雪天,您要去哪儿?世子方才还吩咐……”

“不必多问,”聂云珍打断她,“我自有分寸。”

马车碾过积雪,吱呀呀地驶出靖王府侧门。聂云珍裹着一件半旧的白狐斗篷,风帽压得很低。

她撩开车帘一角,望着外头飞旋的雪片,和那些匆匆避让的行人,心里乱麻似的。她知道自己此举冒险,若被赵珩知晓,或是被旁人看见,不知要惹出多少闲话。可她顾不得了,聂家满门的性命,都系在这一线上。

车至谢府所在的清晏坊,却未在正门前停留,而是绕到后街一条僻静巷子。聂云珍早年常来谢府,知道这里有个角门,平日只有采办的下人出入。她让车夫远远停了,自己扶着春桃的手下车,走到那扇黑漆小门前,迟疑片刻,终是抬手叩响了门环。

-

孟临渊听到随山的通传后微微蹙眉,早知道就不这么快打断赵珩的腿了。

谢倾容毕竟不是重生,他只是从聂云珍那里听说了聂家被构陷入狱的事情。没想到都赶到一起了。

要是赵珩没出事,说不定她还会缠赵珩一会而不是这么快找上谢府。

“回了罢。”她声音淡淡的,“就说我身上不大爽利,正用药,不便见客。”

随山在帘外应了声“是”,却又迟疑着补了一句:“少爷,那聂小姐说是有极要紧的事。”

孟临渊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前朝画论,漫不经心地翻着:“她自然有她的要紧事,我却未必有闲心听。去罢,话说得婉转些,莫要失了谢家的礼数。”

孟临渊虽然不见她,但上一世聂家被放过,也并非全是谢倾容周旋的事情。所以这一世聂家依旧没有覆灭。

除了靖王府和朝中一些谏官,谢家也出手了,本来谢聂两家就交好,再者官场上也有几分联系。

这就是把握的分寸了,不能求情太多,会显得与聂家牵扯过深,惹来猜忌;也不能全然袖手,寒了其他依附者的心。

不过这次不是由她出面,而是谢瑾容。

她若有所思,看来上一世聂云珍认为的谢倾容对她出手相助也有很大水分啊。

说到底聂家罪不至死,还有靖王府的背景在,皇帝也便敲打敲打而已。

聂父最终只是罚俸三年,留任察看,这在滔天巨案中,已是从轻得不能再轻的处置。

聂云珍得到这个消息又惊又喜,心头一块巨石方算落地。只是那喜意未及漫开,又化作了更深的惘然——原来这一世,竟是谢瑾容出的力。她那日冒雪求见,连谢倾容的面也不曾得见,倒是显得自己痴缠可笑了。

而且因为她一直关心这件事,倒是发现了赵珩为她做的。聂家的事上,他确实尽力了。

她不由得有些怨怼谢倾容来。亏她还以为他是个仁厚之人,不想是那样小肚鸡肠的,得知了退婚就记恨至今。想必前世也只是因为谢家才帮忙而已。

赵珩腿伤渐愈,却对她越发疏离,常常独自在书房或外院,连用膳也常避开。

她揣测,他定是知晓了自己曾私下求见谢倾容之事。否则,何以态度骤变至此?

聂云珍等了几日,终究是用商量要紧事的理由请了赵珩过来。

她正思索间,外头靴声囊囊,是赵珩回来了。他已能拄着拐慢慢走动,只是那步子沉得很,一步一顿,敲在人心上似的。小厮替他打起帘子,他进来,先立在门边,掸了掸玄色氅衣上沾着的雪粒子。

聂云珍替他解了氅衣,欢喜道:“聂家的事……多谢世子费心。”

“分内之事,何必言谢。”

他这话说得疏离,聂云珍只垂首道:“还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nmxs8.cc】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