颦儿……

如此熟稔的称呼,是上辈子熟悉之后,宝钗才这么叫她的!

“前尘如梦,当断则断……”黛玉喃喃重复。

看到这句话,她几乎可以断定——宝钗也是书中觉醒之人!

那么现在的疑问只剩一个,对方值得信任吗?

黛玉沉吟许久,手指无意识紧攥成拳。

桌边,烛光映着装金锁的雕花匣子,她思索良久,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突然,屋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拾翠忙跑去开门,见到来人,大吃一惊:“宝姑娘?”

里间,黛玉倏然抬眸!

她竟然直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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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姐姐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将人请进屋,黛玉不动声色问,“是不是那只金锁送错了?我方才还在想,姐姐的见面礼已经送过了,怎么又送一次,想必是莺儿弄错了,快拿回去罢。”

黛玉招手,紫鹃立刻递上盒子,连同藏字条的绢布都恢复原样。

宝钗垂眸,没有伸手接。

她自然听出话里的台阶,又是一记浅浅的试探。

沉吟片刻,宝钗将盒子接过,却重新递给黛玉:“妹妹错了,我这就是送给你的,连同底下的字条一起。”

“字条?”黛玉惊讶,“我竟没有看见,姐姐写了什么?”

黛玉吃惊的眼神不似作伪,宝钗紧盯着她的面容,忽然一笑:“紫鹃,能不能倒一杯你家的茶与我吃?”

紫鹃一愣,收到黛玉颔首示意,这才出去斟茶。

“莺儿,你回去告诉妈,我晚些回去,正好写了一首诗要同林姑娘聊呢。”宝钗又看向莺儿。

莺儿:“是。”

黛玉默不作声,任由她支使开所有人。

很快,屋里只剩二人隔着一盏灯火对坐,梅花小几上摆放着雕花匣子,里面最上层摆着璀璨的金锁。

“姐姐字条上写着诗啊,快让我瞧瞧。”黛玉笑着打开第二层的绢布,缓缓展开字条。

就在黛玉垂眸的一瞬,宝钗倏然将纸条抽出,凑近烛火,将它点燃。

“姐姐这是做什么?”黛玉藏起眼底的光,故作不解。

字条化作灰烬,宝钗眼底倒映着烛火,看向黛玉,轻声道:“你明白,你什么都明白。看见这张字条,我猜你应该很想见我,所以我来了。”

黛玉皱眉:“姐姐的意思我听不懂,我应该明白什么?”

宝钗盯着她毫无破绽的表情,一时拿捏不住,自己是不是误判。

可是明牌已经打出来了,自己没有退路!

“我知道你不信我。”宝钗缓缓道,“所以接下来,你可以只听我说,直到你想回答或提问的时候再开口。”

黛玉神情微窒。

“第一,我知道你怀疑我的身份,因为我同样怀疑过你。野林子的孤狼生性多疑,永远无法停止揣测,除非,有人先亮起火把,暴露自己。”宝钗忽然拿起金锁,晃了晃,“这就是我点燃的火把。”

黛玉眸光轻动,仍然抱着不解的目光看向宝钗。

宝钗将金锁扔回去,轻笑:“第二、我明白光是点燃火把,周围的兽类还是不会靠近。因为他们不敢断定,这究竟是捕猎的陷阱,还是同伴的召唤。”

“就像现在的你无法分辨,我是人……还是披着人皮的鬼。”

话音刚落,窗子被夜风吹得咯吱作响,平添几分寒意。

黛玉袖中的手指缓缓攥紧,呼吸停滞一瞬,笑道:“姐姐大晚上说神啊鬼啊,怪吓人的。”

“鬼不吓人,孤独才吓人。”宝钗忽然说。

黛玉怔住,缓缓抬眸:“孤独?”

宝钗低头嗤笑:“这就是我说的第三点,我为什么来找你?”

“如果你从醒来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整个世界的命运,却无法告诉别人,也会觉得孤独。”

“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在戏台上唱戏,却叫不醒他们,如果试图叫醒,也许还会被当作疯子,或者遭受更惨的对待。”

“我维持着这种孤独、和对这个虚无世界的怀疑整整两年。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戏台子上有个人唱了一句不同的词……”宝钗盯着黛玉,“我激动又害怕,却还是决定点燃火把,想和同伴相认。”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就是真正的薛宝钗。”

话已至此,几乎图穷匕见。

黛玉却垂着眸,叫人看不清神情。

几乎在宝钗以为自己失败的时候,她忽然抬眸,尾音带着特有的嗔意。

“宝姐姐大半夜来我这里,就是没头没尾地编故事?姑且当故事听,也有些说不通啊。”

宝钗挑眉,示意她往下说。

黛玉轻笑,眉梢微动:“宝姐姐说的这个故事,三分真,七分假,哄哄我这样的深闺蠢人倒罢了,骗别人又怎么骗得了呢?”

宝钗目光顿住,沉默许久才笑:“我可不敢哄骗妹妹,还望点拨。”

黛玉盯着宝钗,眼底闪过讥讽,目光如有形的手,缓缓撕开她的假面。

宝钗在如此目光的注视下,忽然明白,自己当真小瞧了对方!

“点拨谈不上,只是一些很简单的道理。”黛玉垂眸,藏起眼底的讥讽,又换上柔和的笑,“兽类相认,嗅闻气味即可。若只为确认同伴,那嗅闻气息之后,不必见面,远远地待在各自地盘就好,既排解孤独,又不会带来未知的风险。”

“正如姐姐送来金锁,我说是送错了,你再拿回去,咱们两厢无事。”黛玉微顿,轻嗤,“可姐姐偏要铤而走险,突然来跟我说这么一通故事……可见人非野兽,难免居心叵测。”

宝钗皱眉:“颦丫头,你误会了,我只是孤独太久,以为即将有一个同伴,一时忘形,说的话就欠妥当了!”

“忘形?宝姐姐何等圆滑人物,几时会忘形?”黛玉眸光冰冷,“只怕忘形是假,利用是真。”

“薛家从商,姐姐自然知道,商人不做亏本买卖。你将自己彻头彻尾暴露出来,想要交换的绝不止‘和同伴相认’一件事……”

黛玉缓缓抬眸,夜风透过窗户缝隙潜入,吹起她的额发。

“你,另有目的。”

宝钗眼底笑意渐渐凉,丝毫不避,任由黛玉的目光划过自己的脸。

室内针落可闻,唯余夜风吹拂树叶的声响。

半晌,忽闻宝钗轻轻鼓掌,喟叹道:“被你识破了。真不愧是堪怜咏絮才,原来不仅是文才,还有智才!”

黛玉皱眉,见宝钗卸下了伪装,自然也懒得再装,冷哼一声,“不敢当,哪有宝姐姐演技精湛,那副动之以情的面容,宝玉要是见了,早就涕泗涟涟。”

她往外喊了一声:“紫鹃,上茶。”

有外人进来,宝钗不再多言。

黛玉却下了逐客令:“我如今有病在身,就不留姐姐住了,一会儿叫拾翠送你回去。”

紫鹃赶忙道:“姑娘!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宝姑娘刚来……”

“无妨,我一会儿就走。”宝钗脸上不见恼怒,“紫鹃,你能否再回避片刻?我跟你家姑娘说几句话。”

紫鹃犹豫退下。

黛玉眼底丝毫不掩饰讥讽:“我不喜欢虚情假意,宝姐姐还有什么花言巧语,留着跟别人说罢。”

宝钗似笑非笑,“这次我想说真话了,毕竟……你已经有听真话的资格。”

黛玉一愣,冷笑:“好了不得!所以刚刚都是你的试探?!就为了看我够不够格听你的真话?”

“不。”宝钗摇了摇头,顿了片刻才道,“是看你有没有能耐,和我并肩作战。”

“你很谨慎,之前试探我也好,给我传递信息也罢,都十分圆滑。那时候我想找你的心就有三成;后来,我听说你惩治刁奴的手段之后,就更确信,你还是那个颦儿,却更有手腕了。这时想找你的心有五成。”

“五成就足够我搏一搏,但是就像你说的,只确认你是否觉醒,还不值得我全盘暴露。”宝钗顿了顿,抬眸道,“我要的,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同盟战友。”

黛玉冷笑,夹枪带棒道:“战友?和谁战?姐姐现在说话真有趣……”

“和天战。”宝钗打断,指着那块断裂的金锁,缓缓道,“与其信什么金玉良缘,不如一起铸柄能斩天命、改判词的剑!”

话音刚落,满室皆静,彼此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宝钗倏然将金锁投入炉子里,“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个字融化成一滩金水。

前尘往事似乎都随着这块金锁,一起消融。

黛玉沉默不语,垂眸盯着火炉。

宝钗道:“你我皆是书中人,既有预知之能,何不掀翻这烂天烂地?前世那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你以为我当真是什么天降福星?那是两年前,我买通一个癞头和尚浑说的!后来,我提前准备好治父亲的药,假称是福泽庇佑,这才得到掌家的权柄。”

“我管束兄长、救冯渊、救香菱、现在进京就是想彻底掌握薛家生意。”宝钗笑,“我想拉拢你,是因为我缺助力。而你聪颖过人,又同为觉醒之人,再合适不过!”

“放心,我所言皆有凭证,改命之说并非天方夜谭,我当真能做到!给你看……”

说着,宝钗再次打开雕花匣子,最上面是金锁,后一层是绢布,正当她摸到匣子底部,另一只雪白的手忽然拦住,将匣子接了过去。

“你不必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灯火映照黛玉的侧脸,晦暗不明。

宝钗在她的眼神里,品读出不妙的预感。

似乎自己所说的一切,都在黛玉的预料之中,而她如此平静,就像专门等候在此处!

黛玉的目光投向桌上的雕花匣子,“宝姐姐,从你送这个东西来,我就知道你的目的。你说完了,该轮到我说。”

她慢条斯理,一层层揭开盒子,就像缓缓揭开宝钗的心思。

第一层,碎裂的金锁。

第二层,绢布包裹的纸条。

雕花匣子两层展露无遗,在宝钗的注视下,黛玉却按动一个机关,匣子竟然又揭开一层!

直到这一层,宝钗平静的脸上才露出些许波澜。

“你竟知道?!”

黛玉平静道:“是的,这是……本该由你为我揭晓的第三层,薛家印鉴。”

灯光下,黛玉展示里面的印鉴,轻声道:“聪明如宝姐姐,只有拉拢我共谋新途这个目的,才值得你铤而走险暴露自己。”

薛家印鉴能够证明宝钗掌握权柄,有改命的资本。黛玉提前找到印鉴,推断出她的目的,再简单不过。

明白其中关窍,宝钗坦然:“共谋新途不好吗?你既然看到了印鉴,就更知我有改命的能力。”

宝钗随手捡起书案上的书,翻开一页,“你可还记得我们的判词?”

黛玉淡声道:“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

“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宝钗顺口道,“不说我们的薄命结局,就说你我的父母亲人,兄弟姊妹们,乃至整个贾史王薛四大家族,都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这样的命运,你还想再重来吗?”

黛玉垂眸,接过宝钗拿起的书随意翻着。

宝钗又道:“我自问没有改天换日的本事,不必夸海口救世。但是凭你我预知之能,救下父母亲人还在力所能及的范畴。林妹妹,你如此聪颖,为何灰心固执?”

听见“灰心”二字,黛玉轻笑,忽然将手中的书扔进暖炉里,很快燃起明亮火光。

宝钗愣住:“你这是做什么?”

“我在轻易地烧光一个世界。”

黛玉看向宝钗,缓缓道,“也许里面的人像我们一样醒来过,知道自己被困在书里,妄想逆天改命。”

宝钗看着那团灰烬,陷入沉默,良久才道:“你还是认为判词无法更改?”

“恰恰相反,我知道姐姐能与天命相争。”

“那你为何……”

黛玉打断道:“可是姐姐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觉得自己有憾天之能,并非因为命格可改……而是……”

黛玉又拿起另一本新书,在宝钗眼前晃了晃,“我们存在于新的世界里,却误以为自己改变了那团灰烬。”

宝钗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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